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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刻骨铭心

云岭铅锌矿曾是所有矿里人的骄傲,号称亚太地区最大矿区,辽阔的占地9894亩,风光一时,职工上万,矿区内交通发达,铁路公路纵横交错还有专门的客车队,自办报纸,有线广播电台,电视转播台,幼儿园,子弟学校,职业技术学校,医院等等。现代化程度曾经远远超过当时附近很多城镇。但随着矿区品位下降,开采难度增加,经济效益持续下降,领导无能,以致到了破产边缘,

我父母是矿山职工,从小在这里长大,家中两兄弟,弟弟是天生读书的料,他好像只要上上课就能掌握一切知识,永远在班上前三名。我爱画画和写些无病呻吟有病嚎啕的文字,学习成绩就似只无心喂养的鸡,不死不活,我们两兄弟的性格都有些闷,父母爱吵架,用他们乡下浓烈的土话在这貌似文明的矿区里,似乎随时随地就要来那么两下。这是自卑温良的气候,当自卑成了理所当然的存在,谨慎不确定害羞便在心里衍生开来,

我在狭隘的交际和无边无际的幻想里成长,幻想各种不可能有的英雄壮举,例如会有突然闯进教室的老虎,在所有人哇哇惊恐的叫声里,我冲了过去,三两下把那畜生收拾掉,然后招呼大家弄烧烤。再例如几个流氓突然闯进教室,轻薄正在讲课的张老师,(娃娃脸的张老师很漂亮,肯定有不少人觊觎。)又会是我站了起来猛喝一声,住手,流氓,收起你的淫荡。然后原地腾空,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后几脚全部蹬倒那些大汉,谁要反抗立马又被痛打在地,在全班目瞪口呆的目光里,流氓像狗一样哀嚎着饶命逃窜...,

抑制不住的幻想,远比枯燥的听课生动很多,父母忙于上班,争吵。无心管理我的学习,也许他们认为会读的就读得好,不会读的努力也没用,弟弟可以上大学,我可以顶职,都有出路,什么也不用担心,直到这老矿山快抽不出血来,摇摇欲坠的时候,他们才有了危机感,

“韩宇,好好学学你弟弟,读不好书没出路啊”

其实我也想读好书,老师称赞同学羡慕嫉妒恨,当然最重要的是,前途会光明清晰起来,我问学霸弟弟怎样才能提高成绩?他说主要是上好课就行了。可我怎么能长期忍受枯燥的死板课堂?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14岁的我独自梦游似的的散步,从住宅区蛛网一样的巷子里传来谩骂踢打的声音,小心走过去,从墙角探头望去,三五个小子在拐角的路灯下殴打一个小胖子,侠义之气一下上涨,但力量不足以使我冲出去当出头鸟,灵感很快来了,躲在黑暗的墻后,我吸口气憋胀喉咙,猛的用很粗犷的声音凶狠的吼道:

“流氓,放开那胖子”在安静的晚上,这原始的奇特诡异的声音很有惊悚的效果。

那些小子停止行凶,惊惧的看过来,当然只能看到墙后的一块黑,黑暗里突然又呼啸着飞出一团带了杂草的土块,正中某人的脸巴,满脸土草飞溅,小子们惨叫着各自逃命,被救的小胖子敬仰的望着从墙后黑暗里现身的英雄,连声道谢,他叫陈勇,偷了父母钱出来买吃的,不小心露财被打劫了。

这次壮举不得不让内心有些膨胀,长期的自卑感遭受严重打击,很长一段时间,我像隐匿于世的高人,高深莫测的骄傲的低调生活。

这种低调的骄傲持续到了高中,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陈勇,他向别人介绍时总是说,这是高人,捏土就能成兵。我和他一起进入学校高中部时,除了矿里脸熟的子弟,还有几位从附近乡镇转学来的陌生脸孔,李玲就在其中。

第一次见她,那是在九月份才开学的日子,天气仍然炎热,她穿一件浅蓝色连衣裙,洁白的丝袜,淡棕色的皮鞋,眼睛望着前下方三尺路,拘谨的走进教室,头发一丝不乱的扎着马尾,鹅蛋脸,圆润光洁,五官端庄,清秀里透着甜美,她似满塘荷叶里含苞带露的荷花,美丽芬芳。骄傲而自律。我那点缥缈的骄傲在她的美丽面前无影无踪,很自然的,几乎没有意识没有抵制,注意力被她吸引,贪婪的神魄一口咬上了她有倒刺的勾,我仍是个抑郁沉闷不合群的少年,她从我的幻想世界走出来,一时手足无措,挣扎不出,上课时,当被老师偶然点名提问,我惶惶站起,仿佛从温水里被拎到了寒冷的空气中,浑身不适。

当然我的想法不能和别人说,陈勇是个大嘴巴,经常会把别人的糗事讲给我来听,其他人更没有资格能力接受这种信息了,我把压抑的心情一句句写进日记

我想坐在你身旁,凝视,不知道,也不想说一句话,我只想,在山岗上,河流边,草丛里,和你永不被打扰的相互凝视,我要怎么称呼你?你的名字,仿佛早已熟悉的遥远星光,我要怎么问候你?今生前世,注定的邂逅吗?泥土之下重生的合葬?若这不是轮回,是轮回的开始吗?

这是天然的陷阱,陷进了严重的单相思,满世界可有可无,到处都有她的名字,只要是可能有她的地方,都无法抑制的非常敏感的去发现她的身影,偶尔目光在人群里与她清灵的眼睛相遇,淡淡一眸,一生感动。我不可救药滑进了她的无法自拔的暗恋旋涡,腼腆就是个没门没口的铁笼,我出不去,也不能说话,说什么?

李玲...这道题怎么做?(你为什么偏要去问她?)

李玲...今天礼拜几?(黑板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

李玲...有空吗?我请你去看电影?(咦?你...看起来老实怎么这么不老实?)

......

我不善言辞,毫无阅历的心无法揣着如此激动的目的去轻松自如的亲近,有时挺羡慕什么也无所谓的同学,大大咧咧,嘻嘻哈哈里想说什么就怎么,有就有没就没,开心最重要,唐僧九九八十一难艰苦奋斗才得到真经,他们天生就是个毫无负担的正果,李玲会喜欢吗?不会,所以这种经常去搭讪她的同学会不会叫人有些烦呢?

老师也是安全的,年轻的单身政治老师,有副刚强硬气的外貌,讲起课来却只能用温柔体贴来形容,他常会以授课之名拿本书去她那里不知聊什么,有阵没阵的嘀咕一阵,只见他自觉风趣的笑而旁人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每次离开时无不顺带尴尬之风,后来也没见怎么去了。

陈勇是那种离真经已不远的人,班上人缘都还不错,从他那里能听到同学间的各种小消息。李玲的背景信息在我不经意的询问下,有了个大概,她是从附近的拖坝中学来的,家里还有个妹妹,妈妈在家照看着,爸爸常年在外打工,生活的严肃使她在同龄的孩子中多了些成熟,她很安静,下课时也难得见她离开课桌,有时我甚至想,除了相貌,她就是我的女版,她会想我所想吗?我在意的她会在意吗?她会和我一样...喜欢她吗?老天又一次玩起手段,捉弄陷在爱情迷雾里的少年。

班上的座位在几次调动中,李玲坐到了我的后面,开始,心里砰砰跳的高兴,没敢唐突的转过去搭话,想平静些不那么激动时再说,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不那么激动,每天她的声音或多或少在身后响起,不急不缓,软糯里有沉稳,轻轻的笑声似窗口的微风,轻快翻过书页,吹散心中阴云。

每次我走向课桌,迎面向她走去,她文静的坐在那里,有时不经意间,她抬起的目光就会触碰我滑溜的眼神,有心事的眼神会是怎样?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有喜欢,亲切,希望和丝忧郁,也许不要太多话,她会感应,也许她已知道,收回的眼光里藏有笑意。

每次我走向课桌,迎面向她走去,她文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收回有意的眼光望向指尖的摩挲,似是等待,似是责备。晚自习时,她洗过头发,有时散开,有时用段红绳扎扎,丝丝笑意,飘过身旁,弥漫淡淡芬芳,芬芳紛飞,教室四处鲜花盛开春意融融,

李玲在课桌下喜欢把腿往前伸直,我有时也会把腿随意收到座位下去,脚底就碰到了她脚尖,开始都是忙避开的,后来,我不避了,她的脚尖碰过来时,我没动,她看没动也没动了,可能以为是课桌下的横杆,就这样轻微的抵着,偶尔还晃着脚尖敲打几下,这细微的碰触,让我有些恍惚,一种试探?一种依偎?似是一种缥缈的情意,小心的,悄悄传输某种心意。

山峦,郁郁葱葱的绿色下,有多少秘密?我都想一一去了解,城市,拥挤的人群里,有多少困惑?能不能一一去明白,而你,在这里,我怎么能够,清醒这苦难的幸福醉意。

青春如风,有声无声,不可抑制的吹拂,草长雀飞,枯荣更替,花落时会怅然吗?不知道,无经历,要知道干嘛?风筝在风里昂然飞起,悠悠白云,微微牵扯,它很快去了那遥不可及的天空,飞啊,你那本没有生命的自由生灵。

群山怀绕的白云矿区,本是矿里人的自豪和依靠,曾经给他们相对富足的生活和值得尊重的社会身份,但壮硕的生命衰弱得很快,众所周之的颓势影响每个家庭,许多人在衰老的大象倒毙前各寻门路,我父母在外虽有亲戚,但很少来往,也没听说过谁生活得很不错的,所以根本也不会有什么好机会好工作能留给你去做,就算有,送来的前途又能体现个什么意义?奋斗的苦才会真正强大一个人吧,似乎最好的途径就是通过高考,高考不知有多高多难,但目前要做的,就是心无旁鹜的读书,把书读好,要不,怎么办?只能这样。

神经质的暗恋,未来的担忧,交织纠缠撕扯,一个声音一直强硬的对我说,你要完了,该了结了,不能这样下去,再不能这样下去,可是...要怎么办?韩宇?

他下定了决心,一个夏日夜晚,晚自习中途下课,他把一张纸条匆忙放到李玲面前,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下课后,你能和我出去一下吗?”

这是张不得不写的纸条,不思后果,不思荣辱,一切不思,只是想她知道,我的心情,卑微受着苦难的灵魂,我捏着笔杆,一点点敲打时间直到下课铃响,收拾好书包,抬起僵硬的身体,回头余光看了下她,她正在整理课桌,走到教室门口,我又回头望了望,李玲也起身看了过来,在放学的人潮里,我不紧不慢的走着,想等她能够走近些,这时心情竞然平静了,

李玲,下课后,你能和我出去一下吗?

好,我来。她的行动作了回答。

没有疑问,没有困惑,她都知道,知道我不安的秘密,她在后跟着,隔三.四个人的样子,没有走上来,出教学楼,下了坡,就是操场,沿场边小路出校门的人不多,大多数学生都从坡旁的侧门出了学校,我没想过她会随我出来,也没想过要带她去哪里,走到操场旁,李玲喊住了:

“韩宇,就在这吧,你有什么事吗?”

我拘谨的停了下来,站在操场上一棵高大的老梧桐树下,陈旧的路灯虚弱的投射下路旁小树模糊身影,操场空荡幽深,无风,老树魁伟的挺拔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响,李玲离我约两米停下来,沉思片刻,我有些吃力的缓慢的说:

“开学以来...到现在,心里一直就很乱...我不知道,...书也没读好。”

她低着头,捏着衣角,也不知怎么说,好一会,低声说:

“我们都是学生...把书念好...就行...”

“...没错。”...

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说什么?一句不足道尽千万言语?那一句不管不顾,不计后果不计力度的出去,扑空,坠入夜空,悬浮着,不消不散,不尴不尬。

夏夜,有虫,赶路的虫,笨拙的肥肥的虫子,从我脚下慌慌张张的爬向李玲,

“李玲,你喜欢虫子吗?”

“还好啊,太丑的不喜欢,”

“这种怎么样?”

“...哦,好可爱,”

“送给你啊,”我弯下腰,小心捏住它的背,它强劲的前爪无谓的反抗,李玲走了过来,拿了根小树枝触触它头盖,笑着说:

“你看它象只小狗吗?”

“象,...不过缺条狗绳,”我从衣服上抽了根线,套住它的脖子。

“看,你现在有狗遛了。”

她高兴的接过线,牵着那狼狈的虫子很有回事的走了走,

“不错,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好吗?”

“好,你的宠物你来起。”

“嗯?...胖豆,怎么样?”

“好嘞,顺口又沾福气,”

......我们逐渐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东说西,不舍分开,夜越静,黑暗角落的虫鸣声越大,李玲是寄宿生,宿舍快关门了,临走,她咬咬嘴唇说:

“韩宇,我...怎么说?我想能...但我们还不能这样...在班上不要再找我,不要写纸条,我知道...我...我们只有通过高考才会有出路是不是?家里送我来读书不容易,不管怎样,都要尽力,我...谢谢你的情意。”

她转身走了,用树叶收起胖豆,以学习之名送回情意,

那晚,身轻如燕,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不觉累,拳头砸到树干上,破了皮流出了血才觉痛快....

夜,很深很深的黑,包裹着我,一圈一圈,反反复复,严严实实,无处安放的人,你要去哪里被安葬,没人知道,谁在意?悄无声息,腐蚀,融化,成雾,成烟,成空,想祈祷,给你尊严,想哭泣,给你怀恋,可是,什么也没有,不会有,死亡的痛苦,为什么你总还在抽搐?

什么也没有,那晚只是我和她隐秘的梦境,每天一样的情形,一样的节奏,在人们认可的样子里忙碌,有时碰到她的眼睛,忍不住暗暗探索,她犹豫着,移动眼眸,避开了。紧紧的枷锁,披枷戴铐的囚犯,好像还没人怀疑十年寒窗的教训,社会的教育是个大工厂,所有出生的人都是初胚,以各种各样有用没用的规范捆绑后放入传送带,按照既定的标准挑拣评价合格不合格,一道两道三道七八道工序走完就是认可的人才了,这是个简陋粗糙的工厂,却也是现在这个社会脊柱一般的存在,奈何?它只是台检测学习能力的东西,却决定命运的东西,我有时也避着李玲,有时也看看她,有时在日记本上不停的写着不会有人看到的句子,

光理性的说明了一切,黑却在悄悄反对,并不都是这样的,于是我和黑做了朋友,没有评价没有责备,不要关注不要赞美,我睡在黑里做黑暗的光明之梦,它不断试图修正理性的错误

你在哪,就在身旁,很清楚,不能够,就算是一个眼神,一定的,不要想原因,没有理由,因为...没有因为,别说话,别写字,别唱歌,别想,别一直想,立正,打住,不要往后转。

........

日子匆匆,高二时分班了,李玲去了隔壁的教室,叹口气,我想这样也好,她在身边,就是一个通往幻境的滑梯,不小心掉进去,又要多少挣扎才出得来,虽惆怅,以前途之名,阿门,下课时,我望向窗外走廊,希望有她走过,她也会往这边望望,碰到我的目光便低头很快闪开,带着心思被发现后尴尬的表情,我也会再次自责,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高二时要进行毕业考试,我的英语很差,临考前一个月,把从初一开始的所有教材埋头狠狠补习了一遍,竞也考了七十多分,挺有点自得,陈勇也夸自己的眼光向来就不错:你果然就是个高人,他和李玲一个班,我借机问她考得怎样?陈勇警觉起来,满怀深意问,

“莫非?你和她?”

“没有,没有,瞎猜什么,就是随便一问。”我拍拍他肩膀

“你,你,你,别当我傻,你最关心她了”

“你就一俗人,不要又出什么谣言哦,“

“哪用得我来说,那沈家文经常送她回托坝的事...,啊呀呀,不说了,不说了,大家马上要高考了,分这个神干什么。”

我愣愣,沈家文也是高一的同学,体健高大,招飞行员时,被认为是可能性最大的人选,以前在路上遇到过他聊天,我问他要考上飞行员很难吧?他仰头说,

“对某些人来说当然很难,对我来讲不会有多大问题,”

“怎么体检后,这么长时间没来什么消息呢?”

“没问题的,等我开上了飞机,就飞到你家房子上去转转,顺便丢几个炮弹送你玩玩。”

“为什么?”我愕然。

“喜欢你啊。”他昂天豪爽的大笑起来,为自己幽默的智商笑得浑身发抖。

李玲喜欢上了他?不会吧?他们是同乡,一起回去也没什么吧?无风不起浪?没有的,自己别瞎想,她自己都说了,静静,静静,你要冲刺了。

高考就是河流中的悬崖,越接近越急,进入高三,老师们的动作普遍的都快了起来,走来走去,还带小跑,不停的说不停的写不停的发各种各样的卷子,鬓角淌着汗,刮拉满满一黑板怎么也写不下他满脑的知识。学生课桌上,也用各种书本各种资料修筑好了结实的工事,几乎高过了头,大家坚强的匍匐着前进,冒着枪弹冒着炮火,不惧劳累,不惧牺牲,爬过书山,泅过题海,英勇的来到了高考,攻克最后的大怪。

考试在临湘进行,学校在附近的宾馆定好了房间,从未住过宾馆的学生既紧张又新鲜,很多同学都穿着铮亮的皮鞋,听说可增加不少的自信,第一天考试回来,晚饭后坐在床上相互说个不停,我出门站在走廊上,不远的楼梯间传来男女说话声,细听,是李玲,有种很怕的预料,走过去,挨着墙边往里看了下,在昏暗的拐角处,沈家文正压低声音起劲的和她说什么,象是触到了通红的炭火,我退回到房间,头似吹热气的风箱,不知要怎样,传言似乎就已是个既定的事实,往事就是个笑话,愚弄?没多久,沈家文走了进来,对他老乡发牢骚,

“妈拉个巴子嘀,她还把我给教训上了,不就是好玩一点吗?“

她当然就是李玲,教训什么?为什么要教训?男友不听她话?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为什么有时她还望着我干什么?玩笑式的暗示吗?好玩吗?开玩笑吗?好笑吗?...她应该是无心的,对我只是一种善意,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折腾,活该吧,为什么要有这种事?...我无法睡着,头脑异常亢奋,我躺在床上长时间的一动不动,强迫进入睡眠,任何轻微动静都被夸张的钻入头脑搅腾,深深吸气,妄图吹凉发烫的大脑,嘀咕所有无效的劝告,枪毙所有还在冒出来的泡泡...黎明的光,在朦胧的眼里迅速亮起,一夜无睡,

接下来的考试,丢给了一颗迟滞的头脑完成,好与坏,情绪不参与其中,不以好喜不以惨悲,已不重要,什么重要?好像也不知道,就这样吧,别以为这以为那,有多重要?能睡个好觉才重要。

考试完后,我回到了学校,去教室收拾书本文具,校园里没什么人了,在教学楼下面的走廊,远远看到了李玲熟悉的身影,她迎面走来,我迟疑了一下,想躲不能躲,怎么怕什么就碰什么?硬着头皮走过去,我不知要怎样?招呼吗?不招呼吗?好尴尬,意外的,她招呼了:

“韩宇,考得好吗?”

“嘿,似乎不太好,”我忙抬起头。

“没事的,乐观点,条条大道通马罗,”她声音很清脆,有放松后的轻快喜悦。

“谢谢,你,你肯定考得不错。”

“管它呢,不管了,没办法了,想回去睡它个几天几夜,累死了。”

我望着她,很久很久没这样近距离看过她了,她洋溢着美丽的笑容,光洁的脸庞散发淡淡幽香,似乎有不显痕迹的妆容,想起楼梯间的情形,想起从此一别,天涯何处?心里空荡寞落。

“祝你好运。”我说,声音低沉,从她身旁走过,又能怎样呢?想的不能想,不敢想,不愿想的命运却要逼迫着去计划,生命一定要经过无数无数磨难?...没有你,所谓再成功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而你?你的心思是我对你的心思吗?不这样,又何苦,我停下来内心煎熬,她还站在那,没走,似乎有些不满的说:

“韩宇...你就不问问...胖豆怎么样了?”

“胖豆?...哦,都多少年了,还能怎样?它曾曾孙都出来了吧?在天上都当上啸天犬了,超级迷你。”

李玲笑出了声,她拿出一个小纸盒,晃着说:

“它没死,还在这,奇迹吧?”

我一脸疑惑看过去,那虫子在洁白的盒子内被大头针固定着,触角依然坚挺,栩栩如生,脖子上还是铨根绳子,旁边贴块小纸片,书,胖豆。

“嘿,不知你还有这爱好。”

“我只做了这一个...是因为你送我的。”她看着我,闪动着光芒,已看透我眼睛后的心思。她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我手上,扭头走开了。

那是张有些发黄的纸条,很平整,在书里一定夹了很久,我打开来,看到自己熟悉的字,这是两年前的那个晚上,我递给她的纸条,她在上面又加了些话,整个内容是:

下课后,你能和我出去一下吗?好的,我去,

今天晚饭后,在操场的老树下,你也等我好吗?

我把纸条折好放入上衣口袋,有些不可置信的走着,有神明吗?谁在导演这个剧情?你要存在,请显示你的神迹,我会顶礼膜拜,有什么理由垂怜?可怜吗?没有可怜,不需要,爱是天生的自然情感,自然生长自然开放,不牵强,不人工,沈家文是怎么回事?

黄昏,夕阳余晖,温馨壮丽,校园操场旁,还有两位小学生咋咋呼呼起劲的打乒乓球,空荡的校园也没什么人走动,放假后不会再有什么人有兴趣来溜达,我靠在斑驳的老梧桐树旁,抬头窥探茂密树冠里的动静,很安静,小鸟也不常来,所有树叶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它们也似在等待,头上方,一只蜘蛛栓根丝,摇摇晃晃爬了下来,爬一下停一下观察一下,它在担心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嗨,想吃蜘蛛吗?”李玲突然出现,她一脸笑容,穿着干净的蓝色连衣裙,多了些淡粉色小花的点缀,脸色白净里隐显绯红,端庄美丽。

“嗨,你好.“我为自己的出神有些抱歉

“没吓到你吧?”

“没有没有,”

“天气真好,你能陪我走走吗?”

“好嘞,去哪?”

“去?...哎,还是算了...我讨厌别人的眼神。”

......沉默半晌,我望着移动的脚尖问:

“李玲?...喊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她咬咬嘴唇:“我只是...想和你说...一直以来我心里也很乱...书也没读好。”她模仿我第一次约她出来时说的话,边观察我的反应。

“嘿,”我摇摇头尴尬笑笑,模仿回去:“可是我们都是学生,读好书就行了”

她捂着嘴和我一起笑了起来,我叹一声:“好快,高中一下就过完了,希望我以前没打扰你。”

“以前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

“不至于吧?还坦白了,什么事?”

“就是高一的时候,有一天,有一次,不小心,我看到了你掉在课桌下的一个本子。”

“嗯?”

“它掉在地上,我不小心捡了起来,你又没在,不小心...看了一点点,哇哦...从没见过你那么的,...妙笔生花”

“什么?...”其实,从她犯了什么错似的怕责备的谨慎里意识到了什么,那是我的日记本,写满了写她的话,脸不禁涨得通红。

“幸亏是我给捡到了,要是被同桌的周华看到,那还不被笑死去。”

“很好笑吗?我是不是...就象个傻冒的小丑一样?”

“不是不是,说到哪里去了?看你...怎么这样?写得多好,..听听,这首我印象很深,咳”她清清喉咙缓缓念了起来,“...夜,很深很深的黑,包裹着我,一圈一圈,反反复复,严严实实,无处安放的人,你要去哪里被安葬?没人知道,谁在意?悄无声息,腐蚀,融化,成雾,成烟,成空,想祈祷,给你尊严,想哭泣,给你思念,可是,什么也没有,死亡的痛,可为什么你总还在抽搐?...”

她开始流起眼泪,轻声抽泣,我有些慌乱,

“别这样...不好。”想安慰,不知说什么,移动手,手不知怎么安放。

“韩宇,我...该说对不起吗?”

“没有对不起,...。”

没忍住,很不争气,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往后退了退,靠着树干,浑身抖动,吸着气又长长吐了出去,她拉住我的手,缓缓摇晃,摇着头,用衣袖抹着她的泪我的泪。韩宇,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

放下书,陈勇叉着腰站起身,揉揉眼,吐出一口气,李丽娟提着热水壶走了进来,

“好看不?”

“哎...想不到他们是这样。”陈勇接过水壶,倒满茶杯,

“他们是怎么样?”她随口问道,把窗帘拉上,夜色阴沉,怕是又要下雨。

“我回想以前读书的时候,那韩宇成绩后来还算好的,谁也没想到他高考时成绩那样差,嘿,谁会想到还有这一出。”

“你不是看小说吗?还当真了?”

“嘿,不是自传吗?想想当年还真的就是那么回事,李玲的事他以前也和我说过,只是没这样具体,这书里的名字都是他们自己的真名,还把我给拉进去了,当然要是没我,他的故事也写不下去。”

“呵,我们的陈勇真是哪里也少不了你的席,这次连书里也跑进去了,又是喝酒吃肉?美女环绕的极乐世界?”

“唉,婆娘...”陈勇小声嘀咕

“说什么?”

“没有没有,你还不知道,我是个正果,”他笑了笑,点了根烟,回到书桌,又看了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李丽娟走了出去,边念叨“你就一傻果,都胖成个啥了?少应酬多看书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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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村里发生了一件大新闻,听说苏家的苏紫被退婚之后不忍屈辱一气之下上吊了,就在山边的歪脖子树上,幸亏被村里唯一的猎户给救了。但是侥幸不死的苏紫却因被外男碰了身子只能嫁给猎户李青山。村里其他人暗自惋惜的有之,幸灾乐祸的亦有之,都说李青山生来命硬。刚一出生就克死了他娘,等长到八岁又克死了他爹,所以到了二十五岁了还未娶亲。山村的人们都在猜测,小苏紫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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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岁钱》是现代著名学者郑振铎的小说故事选集。这是围绕家庭生活展开的虚拟故事,但是读来却觉得亲切非常,每个人物与故事都有血有肉,活脱脱地展现了民国时期知识分子家庭的生活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