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握草,来啊
六月的江宁府,柳絮纷飞,群芳争艳,路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一派盛世名都的景象,作为东南地区重要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其繁华程度不言而喻。
姜唐自早上被旅店赶了出来,便一直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若不是将他那把军用刻刀抵给店家,恐怕就要被大宣国的“妖妖灵”抓起来了。
宣国,这个继唐之后,直接顶替‘五代十国’冒出来的国度,姜唐昨晚与那小二详询了许久,奈何小二文化水平有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知道唐朝灭了之后,便是大宣,自宣太祖立国,至今已有百余年。
但不管是哪个朝代,这对姜唐来说,都无异于晴天霹雳。
作为九零后,他随大流,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适应力强,可饶是如此,突然来到了这样一个时代,也不禁觉得,是老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毕竟,他也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
而现在,一无所有。
如果此时有人去问他的心情,那只想唱一句:敢问...路在何方....
“诗茵,三叔可是订了全江宁府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酒菜,给三叔个面子,来来来,吃一口,一会儿就菜凉了。”
福满楼,门面装潢大气,朱漆金边黑匾,且地段极好,依江而建,左可观长江之美景,右可闻闹市之民趣,名满江宁二十载,乃是一等一的豪华酒楼。
厢房中,卓清福看着自己的侄女,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几分谄媚,讨好似的说道:“在老家呆的好好的,这怎么突然不告而别了,你祖奶奶可忧心坏了,命我连夜赶来,刚差人给她老人家报了个平安,以后啊,切莫如此......”
卓清福对面,坐着一位鹅黄衣裙的丽人,聘婷温婉,静静的坐在那里,玉手相叠搭在裙上,面眸望向窗外,似乎没有听别人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
时光稍纵,卓诗茵收回目光,轻声道:“谢谢三叔,是诗茵顾虑不周,让祖奶奶担心了。”
“哈哈,没事了没事了,今日哪是来责怪于你的,吃饭吃饭。”卓清福闻言面带喜色,连忙招呼起来。
佳肴虽好,但卓诗茵却看都没看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的风景。
卓清福察言观色,见卓诗茵这样,他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些许,倒上一盅酒,仰头喝了一杯。
“诗茵啊,三叔知道,自从大哥去了以后,整个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你身上,让你身心疲惫,可人总要生活的嘛,别整天闷闷不乐的,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也怪你三叔没用,大哥经商维持家业,二哥朝中做官光耀门楣,只有你三叔我,到现在一事无成,没法子跟他们分忧啊。”卓清福越说越愁苦,斟满酒杯喝了一口,对自己的不得志唉声叹气道。
厢房里陷入沉寂,卓清福喝了几杯之后,见卓诗茵毫无动作,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有点演不下去了,当即放下酒杯说道:“诗茵啊,这两年你也受累的很,何不为自己想想?”
“况且你二叔为官,现在到了一个瓶颈,再要想往上,恐怕是举步维艰。”
“而且你也不小了,快双十了吧?”
“当今户部左侍郎周平山之子,尚未婚配,三叔我可是废了老大的人情,才搭上线。”
“侄女啊,户部左侍郎,当朝正四品大员,现在谁不知道户部尚书一职空缺,周侍郎可是有很大的机会啊。”
“万一你们成了,不说周侍郎的公子如何,单单你二叔,那在朝中是不是有了个照应,那要是再提拔提拔,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我说侄女....”
“好了三叔,我是不会同意的,诗茵现在只想好好打理父亲留下的产业,不愿多做它想。”卓诗茵眉头微皱,方巾面纱下看不清表情,想来是有些生气了。
卓清福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果决,刚要说出的话被打断,憋的脸上干红一片,当即羞恼的起身拍桌道:“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你自己胡闹?”
卓诗茵慢慢起身,毫不畏惧的对上卓清福的目光,淡然说道:“父亲在时曾言,诗茵自己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即如果父亲健在,想来也不会如此逼迫诗茵吧。”
“况且,三叔只是三叔,诗茵有自己的父母。”
这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语句从容,透露着决心和和几分忧伤,一时间怼的卓清福哑口无言,毫无颜面。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哼!”卓清福气疯了,脸上怒色飙飞,当下一甩衣袖,走了。
“恕诗茵不送。”
“小姐小姐。”卓清福刚出厢房,玲儿便推门进来,一脸愤愤道:“三爷凭得可恶,是不是又惹小姐生气了?”
卓诗茵缓缓摇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玲儿是直性子,见小姐不高兴,自己也不痛快,不由得讥讽道:“三爷说是为小姐着想,其实是贪图家产吧,想着小姐如果嫁了出去,那大老爷留下的家产,可不就都归他了。”
“三爷这些年不知道干了多少好事,如今还想......。”
“哪来的不长眼的和尚!给我打。”
小丫头正待多说,楼下传来了卓清福的声音。
和尚?
玲儿怔了怔,翻一翻眼珠,看向了自家小姐,卓诗茵也听见了,便说道:“去看看吧。”
话说姜唐耷拉着脑袋,在府城内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的滋味着实难受,萧瑟的身影,怪异的服饰装扮,与这热闹的街市格格不入。
长街漫漫,姜唐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饥饿唤醒了他,正欲看看周围什么情况,结果迎面撞来一个男子,躲闪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两人都是几步趔趄,姜唐本来心情就不好,这就要问候一下那人老娘,结果还没出声就被压制了:“哪来的不长眼的和尚!给我打。”
姜唐当即暴怒。
“握草!来啊,哥怕你不成?”
看见冲过来的两个小斯,姜离丢下背包就冲了上去,老子不爽很久了!
说时迟,那时快,姜唐一个飞毛腿就干倒了一名小斯身上,还别说,年轻了十岁就是爽,胳膊腿利索了不少。
正欲来一招仙人指路,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
住手?那是不可能的,一停手绝对吃亏,这俩跟班儿下手黑着呢。
“三爷,赶紧让你的人停手,这么多人看着呢。”玲儿见那几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有些着急,连忙对卓清福说道。
卓清福捂着鼻子,拧眉皱脸,一片阴郁的表情,丝毫不为之所动。
小丫鬟见状哼声道:“三爷,大爷在江宁府经营几十年,好不容易建立的声誉,这就要毁了呀。”
“待会儿要是见了官,恐怕三爷您的面子也不好过呢。”
兴许是说到了点儿上,卓清福表情稍变,最终道:“行了,回来。”说罢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已经停手的两个跟班儿,见卓清福走了,自然不会多留,立马跟上,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
事情结束,周围的吃瓜群众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少人在交头接耳,奈何好戏已经演完,只好慢慢散去。
在这个娱乐文化匮乏的年代,见人打架,对于任何普通人来说,都是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不得回去要跟老婆孩子朋友亲戚好好的吹上一番。
玲儿看着狼狈的姜唐,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想笑,还没上前搭话,就见姜唐上来道:“你跟刚才那个胖子认识?”
“胖子?”小丫头张了张小嘴,随后咯咯笑着说道:“认识认识。”
“好,请问警局....呃,官府怎么走,我要报...官”姜唐拍了拍身上的灰,直接了当的说道。
“报官?”玲儿表情一凝,不解道:“你...为何要报官?”
在这个时代,官府绝对是老百姓的禁地,谈之色变,绝大多数的民事纠纷,能私了就私了,见官?不可能的。
况且中国人讲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所以姜唐提出的问题,让玲儿完全无法理解。
“是啊,不然医药费谁给?”姜唐虽然没有吃什么亏,但是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这样算了啊,更何况现在他很讨厌别人叫他和尚...还有大师!
医药费....这个小丫头听懂了,只觉得姜唐好生奇怪,不禁笑问道:“那...你要几多医药...费?”
呃...这倒是难住了姜唐,总不可能问古代人要人民币吧,现在的货币应该是铜钱或者银子,但购买力如何,姜唐一点也不知道啊。
玲儿见姜唐没说话,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人好玩,便道:“那人算是我家小姐的长辈,你看在我家小姐救了你一回的份上,报官就算了吧,大不了那个医药费,我家小姐替他给了。”
说罢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又道:“来吧,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
姜唐迷迷糊糊的跟着玲儿进了福满楼,低头闷声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