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没有开灯,将外衣脱下,随手丢在沙发上,进了浴室。
水声哗哗,顺着身体慢慢滑落,冰凉的身子,渐渐有了温度。
沐浴露,洗发水,清淡的栀子味氤氲着整个浴室。
洗干净,洗干净,一定要洗干净,把那些污言秽语通通洗干净!
全身软绵,泄掉了所有力气,湿热的水雾朦胧,将整个浴室笼罩成一个牢笼,她无力挣扎。
她承认,自己毫无价值,她承认,自己低俗到尘埃里。可,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勇敢地,决绝地,抗起所有,承受着命运之重。
从没有卖弄自己的悲惨,她到底是错了?头,重重靠在墙上,任凭热水淋湿全身。
“咚咚”有敲门声。
穿好睡衣,出了浴室,走向门口。这个时间,来自己家里的,只会有一个人。
门口的大高个“帅哥”一把抱住时蓝:“阿蓝,想死姐姐了~”
把拖鞋丢给突然登门拜访的叶紫,时蓝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三日不见,如隔十年啊”叶紫一把勾住时蓝的脖子,差点亲了上去。
顺手搂住叶紫的细腰,叶紫这姐妹,生得人高马大,腰倒是软得很。
“就你嘴贫”时蓝送给她一个白眼。
叶紫眉飞色舞,洋洋得意地晃悠着手中的塑料袋:“锵锵,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82年的女儿红!”
叶哥真真是万年不变的风风火火,雷打不动的潇洒豪气,时蓝嫌弃:“不就听装啤酒嘛”
“非也,非也,在本小姐的手上,赋予了它们非同凡响的价值!”
将啤酒放在桌子上,一个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叶紫嘴里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嘟囔:
“知道你讲什么三纲五常,不喝酒,”
将袋中的啤酒拿出来,打开,时蓝盘腿坐在凳子上,在桌上狠敲一下,顺着胸口那团气,喊:“喝!”
叶哥蹭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见鬼似的跑到时蓝身边,摸着她的额头:“莫不是千年的王八成了精,万年铁树开了花,你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今晚,一醉方休!”将叶紫摁到椅子上,递给她一听啤酒。
“得勒,小的遵命!”叶紫也不含糊,抄起一罐,顺手打开。
仰头,一大口接一大口,吞下肚。
苦,涩遍每个毛孔的苦,干涩的液体,从舌尖慢慢滑过,上喉头,至五脏六腑。
“别急别急,没人跟你抢”看时蓝闷着头,跟喝水似的,叶紫有些担心。
时蓝净白的两颊,涂上两抹绯红,醉眼惺忪,头重重耷拉在一边,嘟嘟囔囔:“酒啊,好东西,我怎么没早点发现呢,快快,叶紫,喝啊!”
kao!果真是闻名圈内的“一杯倒”,才一听啤酒,时蓝这妹子就已经面红耳赤,神志不清了。
时蓝喝醉,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倒是稀奇,叶紫恨不得拿手机全程当纪录片录下来。
时蓝忽然放下手中的酒瓶,眸子中波光透亮,浓黑的睫毛,沾染上了几粒晶莹的泪珠。
长舒一口气,吸吸鼻子,时蓝转身抓住叶紫的手,泪眼婆娑:“叶紫,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丫头片子,今日真的是反常!大写的不科学!失恋?不会不会,恋谁去啊?工作问题?不是不是,时蓝是出名的兢兢业业,拼命三郎。
莫不是她母亲出了什么事?
在叶紫无限脑洞YY时,某满脸通红的女人正眸光暧昧地盯着她。
罢了罢了,追古溯今,猜不出缘由。
喝下一口酒,叶紫扬扬眉峰,拉长尾音,含情脉脉看着时蓝:“大概是,因为爱情~”
“切!”时蓝噘嘴,甩开她的手。
叶紫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时蓝眼角的泪水,收敛起笑容,说:“我记得那天,有个女娃,在父亲的灵柩前,真特么坚强,竟然没掉一滴泪!我甚至以为,她是个木偶,不会哭呢。等大家都离开,结果躲在角落哭鼻子,于是,我就想,这个女娃,我交定朋友了!”
坚强?我他妈狗屁的坚强!这么多年,这个词,如同紧箍咒,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如噩梦般缠绕着她。
时蓝丢掉手中的酒瓶,身子整个仰倒在椅子上,只是怔怔望着天花板,让眼泪不流出来。
“我觉得……觉得我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她的哭腔愈发清晰。
阿蓝,相识数年,至你父亲去世那日,我从未见过你如此倾颓,如此妄自菲薄,如此痛心疾首,究竟遇见了什么事?
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叶紫轻轻抚摸着时蓝的头发,温温安慰:“阿蓝,你的痛,我都懂,都懂”
是啊,高三到现在,五年时光,时蓝的痛,时蓝深藏心底的脆弱,她再懂不过。
低缓的手机音乐突兀兀响起,屏幕亮起。
抓起电话,醉醺醺的眼,瞄了瞄屏幕,接通:“嗝~路安深,找姐姐我干嘛?”
时蓝摇头晃脑,隔隔巴巴问。
显然,她七荤八素的声音惊住了电话那头的人,路安深没有出声。
“你喝酒了?”好几秒,他终于开口说话。
“呵呵,我就是喝酒了,你能拿我怎么着!你们路家人是不是个个都爱管我的破事?”她越说越来劲,起身,光脚站在凳子上。
时蓝已经几日没来医院了,他以为她是太忙,看来并不是,想必是遇上什么棘手之事,而且,和自己有关系。
压住心中的疑惑,路安深问:“你在哪,和谁?”
“休想让我告诉你!休想!”时蓝扬起傲娇的下巴,不屑一顾。
她醉得不轻,他本想告诉她,明天自己出院,她能不能抽空过来。可现如今,看来并不是合适之机。
“喂喂,小鲜肉,我是叶紫,阿蓝跟我在一起,有我这个护花使者,你放一百个心啊”一旁的叶紫实在看不下去,强行夺过时蓝手中的电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听叶紫说完话,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悬着的心,终于稍微平缓下来,路安深叮嘱:“谢谢,麻烦你好好照顾她,顺便帮我转告下,明天我出院”
啧啧,小鲜肉意料之外的温柔贴心啊,和平日里的高冷酷炸判若两人。
挂掉电话,转头看看嘴角挂着口水,张着嘴,睡死过去的时蓝。
将时蓝搬到床上,盖上被子,浅笑着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哪怕自己情商再为负数,自己这个局外人已经将这团迷雾,看得清楚透彻。那个小鲜肉,喜欢时蓝这姐妹,毫无疑问。
路安深为她,舍命相救,为她,坚冰化为绕指柔。果然,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最高。路安深,会不会成为她生命中的亮光,谁也不得而知。
只是,旁观者清,而当局者却是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