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哥们，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大哥，不是兄弟不方便说，兄弟是怕说出来，让大哥笑话！”
茅小台定一定情绪，缓缓道，“这事要从头说起。想当初，在我刚结识何灵秀的时候，何灵秀和他师兄楼兰逸梦还都是御离子的徒弟，那时他们师徒三人间的感情都很好。后来御离子创建了集珍阁，做了集珍阁的阁老，又让楼兰逸梦做了护珍使，何灵秀做了藏珍使。藏珍使负责收藏帮里的奇珍异宝，平时接触珍宝的机会比较多，是个上好的职务。至于楼兰逸梦的护珍使，顾名思义，就是在帮会外出搜集珍宝，碰到恶人抢夺时出面以强力摆平。这明显是个出力多、得罪人也多的职务—
“楼兰逸梦不傻，当然知道自己所任的是个苦差，心里十分不满，时常抱怨。既埋怨师父御离子偏心，又嫉恨师弟何灵秀。经常没事找事，甚至在御离子跟前就莫名其妙地责骂何灵秀。何灵秀这人性子很慢，被楼兰逸梦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居然还是气定神闲。我是急性子的人，看不惯这家伙的蛮横，几次当面和他顶撞。有几次甚至要和他干起架来，反倒被何灵秀好说歹说地劝开，还说他是师兄，我们理应让着他点，嗨！”
茅小台长叹一声，神情十分郁闷，续道：“从这以后，我跟楼兰逸梦就结下了梁子。何灵秀又向来怕他这位师兄，见他时常莫名发火，也从不主动跟他说话了。原来的生死弟兄，反倒弄得跟仇人似的。过了一段时间，御离子突然说厌倦了江湖，要退隐武林，弟兄们都吃惊不小，因为这事牵扯到阁老的接任人。那楼兰逸梦满以为自己是大师兄，这阁老的位子必然非他莫属。谁想御离子在临退隐的前一天又私下把我和何灵秀叫到一起，把一本《补石秘籍》交给了何灵秀——”
“《补石秘籍》？这是什么秘籍？”
茅小台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嗫嚅道：“呃……这个……呃，这个《补石秘籍》是御离子亲手编写的，原名叫《采石补金秘籍》，里面记载了……呃，记载了以几十种寻常矿石合成精炼金犀的炼制秘法。其实这本秘籍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御离子担心《采石补金秘籍》这名字太响，怕招外人觊觎，就改名叫《补石秘籍》——
“当初御离子在编写这本秘籍的时候就交代了，等这本《补石秘籍》编好了，只传阁老一人，非阁老绝不能翻阅，否则招来横祸。所以说，这本《补石秘籍》也就是阁老的信物。御离子把这本秘籍交给何灵秀，那明摆着是让何灵秀接任下任阁老了——
“何灵秀当然知道依帮派规矩，师父传位理应传给大徒弟，因此说什么也不肯接任阁老之位，还说‘从前我做藏珍使，师兄做护珍使，已经让他受了委屈，现在这阁老之位一定要由他接任才合情合理！’御离子说‘正因为他做过护珍使，我才更不能让他接任阁老。当时我让他做护珍使，你做藏珍使，本意是想让你俩先熟悉一下帮内事务，等过一阵子就再将职位调换过来。不想你师兄为此满腹怨言，甚至迁怒于你，这人的人品，由此可见一斑，不是接任阁老的料。为了集珍阁的将来，你必须接任下任阁老！’何灵秀再三推辞，终于拗不过御离子，还是勉强接过了那本《补石秘籍》——
“当时御离子又嘱咐道‘明天你接任了阁老，要留心你师兄的神色。如果他愤愤不平，那你就拿好话安慰他，给他藏珍使的职位，尽量不要撕破师兄弟的脸皮。如果他气色如常，甚至不怒反喜，那你可要加倍提防他！他心计挺深，不能不防！’——
“到了第二天，何灵秀接任阁老之位，湘西一带的朋友都来庆贺。那楼兰逸梦果然不怒反喜，热情接待各路来宾，半句埋怨也没有。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是安分守己，对我礼敬三分，对何灵秀更是俯首帖耳，两人很快就情好如初。当时我就屡次告诫何灵秀，让他提防楼兰逸梦绵里藏针，何灵秀却不听——
“有一天，楼兰逸梦突然把一位名叫颜莺儿的女人带到集珍阁。那颜莺儿长得仪态万千，打扮得也是花枝招展，何灵秀是性情中人，当时见了就看中了，很有爱慕的意思。谁想人家颜莺儿却不喜欢何灵秀，人家喜欢的是楼兰逸梦，这个连瞎子都看出来了。那楼兰逸梦对颜莺儿反倒似没什么意思，不冷不热，有时还大声数落颜莺儿。何灵秀见颜莺儿时常在楼兰逸梦跟前碰壁，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再想想自己，屡屡给颜莺儿献殷勤，反倒得不到人家的欢心，又为自己痛心。说起这事，我记得当时我才46级，到我练级练到75级的时候，何灵秀居然还在为颜莺儿闷闷不乐呢！”
“我晕。”武心蝶嘿嘿嘿笑了起来，嘲谑道，“你这结拜大哥何灵秀还真是情圣啊，情圣！哈哈哈哈！”
“嗨！”
茅小台叹一口气，苦笑道，“我这结拜大哥在男女之情上这么看不开，也活该他要遭桃花劫！当时他迷恋颜莺儿，楼兰逸梦心里是一清二楚。他竟然找到何灵秀，说什么‘兄弟存于义，女人存于戏。师弟既然喜欢颜莺儿，我这个做师兄的应该成全，我这就永远离开集珍阁！’何灵秀听了这话，心里又窃喜又惭愧，就问楼兰逸梦何出此言。楼兰逸梦说，‘师父就咱两个徒弟，你做了集珍阁阁老，我也准备在湘西自立门户，花开两朵，也是件美事。’何灵秀吃惊不小，一再挽留，见楼兰逸梦去意坚决，就拿出八千金送给楼兰逸梦做创立帮会的启动资金。楼兰逸梦假意推辞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
“靠！颜莺儿值八千金啊？身价快赶上柳闻铃这小B了！”武心蝶呵呵大笑。
“不对。当时易多罗在扬州胭脂小筑以一万金的天价娶了柳闻铃，那是一次性买断。颜莺儿这骚乎的身价，论起来可比她高多了！”
“骚乎？什么叫骚乎？你是说骚货吧？”
“不是。骚货是骚货，骚乎是骚乎。”茅小台诠释道，“比骚货还骚的骚杂子就叫骚乎！”
“还有这个词儿啊！”武心蝶顿悟，大笑道，“骚乎，骚乎……嗯，这词真是太经典了！”
“嗯。这骚乎，明摆着喜欢楼兰逸梦。可是楼兰逸梦离开集珍阁后，她倒是一点也没见伤心难过，反倒又讨好何灵秀。你知道为什么？”
“这还不知道么，美人计呗！她的相好出去自创帮会，她留下来糟蹋集珍阁，把集珍阁糟蹋得差不多了，再回去找她相好！”
“啧啧啧！”
茅小台连声惊叹，拜服道，“大哥你是神啊，你咋就这么料事如神呢？”
“切，这有什么难猜的！”武心蝶洋洋得意，轻描淡写道，“这些小鬼点子在我看来都是小儿科！其实也不光我，你这话要是说给众神之颠的叶果果听，估计你说出前面的一句，她就能猜出后面的十句！”
“嗯！能人太多了，就我茅小台脑残！我还以为颜莺儿就是个骚乎、骚狗，遇肉吃肉，遇屎吃屎。楼兰逸梦在的时候她粘缠楼兰逸梦，楼兰逸梦走了她又粘缠何灵秀——”
“我擦，你说啥？”
武心蝶突然一阵暴笑，笑得前仰后合，“你是说你结拜大哥何灵秀是一坨屎么？哈哈哈哈！”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颜莺儿贱！”
“哈哈哈！”武心蝶大笑过后，面带笑意道，“这骚乎究竟贱到什么程度？说来听听！”
“这骚乎，在何灵秀跟前像猫儿一样乖顺，都和何灵秀形影不离了！当时我曾想告诫何灵秀不要老和这女人缠在一块，又想就算这女人得宠，有我茅小台在，谅她也不能胡作非为，我也就没扫他俩的兴。那时楼兰逸梦已经在湘西创建了百人拔剑斋，他让他的下属施广墨打理帮内事务，自己在古阳洞里疯狂升级练功，在我80级的时候，他在泉州的较艺场上试炼武艺，居然和那牛B闪闪的成大器打成了平手，一举成名了！”
“是么？”武心蝶听茅小台夸赞自己的结拜兄弟成大器“牛B闪闪”，心里兴奋，故意问道，“你说成大器这人厉害不？”
“厉害，他绝对厉害！他和人神世家的张云纵、聚义堂的拽哥、众神之颠的小战神都是一茬的，江湖排名第四，能不厉害么！当时楼兰逸梦和成大器在泉州较艺，我亲眼见了。成大器是坦荡荡地出招，楼兰逸梦这小子却是每刺一笔就换一个方位，躲躲闪闪，游走不定，跟他妈孙子似的。后来成大器不耐烦了，出招有些浮躁，楼兰逸梦却很沉得住气，最后用他那支‘紫光之生死笔’使出上清无极功，跟成大器打成了平手。要论起来，这小子纯属侥幸！”
茅小台说到成大器，一脸的敬服，说到楼兰逸梦，却尽是鄙夷。又道：“楼兰逸梦一举成名，就像白歌这小子说的那样，他的百人拔剑斋也成名了，不少江湖豪杰投到他的手下，帮会也就有了规模。就在这时，颜莺儿突然说要离开集珍阁，何灵秀还以为她说着玩，谁想颜莺儿竟然不辞而别。何灵秀急了，发动帮众四下找寻，终于在湘西的燕子岭附近找到了颜莺儿。这燕子岭是通往百人拔剑斋的必经之路，颜莺儿出现在这里，何灵秀什么都明白了，就拦住颜莺儿问她为什么要走。颜莺儿也不回答，只是要走。何灵秀没辙，想留她又留不住，竟然当着全帮上下的面，在颜莺儿的马头前跪下了！”
“跪下了？”武心蝶吃了一惊，翘翘大拇指，戏虐道，“你这个结拜大哥可真牛！为了这样一个骚乎下跪，牛！”
“我当时看到他给颜莺儿跪下，也是又急又气。我说，‘大哥你有点男子汉的样行不，快起来！’何灵秀却不起来，只是泪汪汪地盯着骑在马上的颜莺儿。颜莺儿倒是铁石心肠，眼睛也没眨一下就打马而去。这下何灵秀可是凉到心里了，他跪在烟尘中，看着颜莺儿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实在看不见了，才站起身跟我们说了十六个字——”
“说了哪十六个字？”
“他说，我心已死，有事烧纸。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这是什么鸟话？”武心蝶哑然失笑，奇怪道，“他疯了么！”
“是有点疯样。反正他给颜莺儿下跪的事，在湘西一带已经被传为笑柄。他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当时就把阁老的位子传给了我。我在接任阁老的当天，他就不知所终了。”
茅小台长叹一声，愁苦道，“话又说回来了。我做了集珍阁临时阁老，本想等鱼在江有了声望和能力就让位给他，辅佐他把集珍阁发扬光大。不想尤士鸠这孙子捣鬼，和鱼在江狼狈为奸，竟想找楼兰逸梦废掉我这阁老之位。楼兰逸梦却跟鱼在江说，‘男子汉要建功立业，应该靠自己，不能借助外人的力量，这事我不方便插手。不过我既然是你师伯，也不能袖手旁观。你自己谋夺阁老之位，如果成功，我就保你这阁老之位坐得稳如泰山！’——
“那尤士鸠见楼兰逸梦不肯合作，又想起自己和漠北的萧白菜有过一面之缘，就指使鱼在江去找萧白菜求个对策。鱼在江总算还有一点良知，不肯去找萧白菜，他说，‘我想讨回自己的阁老之位以求自保，楼兰逸梦是我师伯，我找他帮忙是在情在理。那萧白菜是沙漠迷宫的人，和集珍阁素无瓜葛，咱们的家事不能让外人管！’——
“但尤士鸠却不管什么本门外门，径自去沙漠迷宫找到萧白菜求助。萧白菜又请示沙漠迷宫的宫主萧章，萧章倒是愿意插手一管，不过有两个条件，一是要鱼在江拿出两万金做谢酬；二是以后沙漠迷宫如果遭逢战事，集珍阁要扛起后勤重任，不能坐视不理。尤士鸠心想，拿这两万金又不是从自己身上拿，再说沙漠迷宫以后如果真要遭逢战事，集珍阁尽可以找借口开脱什么后勤重任，他居然就答应了萧章这两个条件——”
“那你们集珍阁算是完了！”武心蝶轻叹一声，严肃道，“只是第二个条件就能把一个帮会给累死。你想，他们沙漠迷宫就算没什么事也会说有事，今天问你们借钱，明天问你们要些奇珍异宝，你们不给，他们就翻脸办你们。你们给了，那是养他们的胃口！”
“谁不说呢！”茅小台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却又唉声叹气，续道，“那狗日的尤士鸠和萧章谈妥之后，萧白菜又恐怕师出无名，让鱼在江假称自己是萧章的兄弟。然后萧白菜就率领着沙漠迷宫几百号人，直奔到集珍阁叫嚣——说我茅小台是小人，霸占着别人的阁老之位。如果再不退位让贤，萧白菜就让集珍阁的全体帮众换上一换。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要是不让位，他就把集珍阁杀个片甲不留——
“萧白菜说了这话，我不让位也不行了。倒不是我怕他们沙漠迷宫，我是不忍心看到集珍阁那些无辜的帮众因为我而受虐！我退位之后，鱼在江接任了阁老之位，到这时他才知道尤士鸠背着他答应了萧章那两个无理要求。那所谓的‘后勤重任’先不说，只是那两万金就差点把他愁死，东凑西借好不容易借齐了两万金，把集珍阁搞得一贫如洗，帮众对他都怨言满腹。他自己又受着尤士鸠的摆布，心里痛恨尤士鸠出卖了他和集珍阁，但又敢怒不敢言。他这阁老坐得真是窝囊透顶！”
“大哥啊，”
茅小台恨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悲愤道，“集珍阁被折腾到这一步，危在旦夕了，兄弟请大哥主持公道！”
茅小台说完，向武心蝶抱抱拳，噗通一声竟跪倒在武心蝶的马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