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进屋，吃饭。
红烧肉是抵御不了的美食，尤其是色泽红润、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齿颊留香的红烧肉。糖色炒得均匀光鲜，火候和口感都恰到好处。配上用猪油渣炒过的青菜和颗粒饱满的东北大米，再盛上一碗番茄紫菜蛋花汤——吴语如至天堂。
家常菜，最考验的就是掌勺者的功力。对肉的烹饪技巧炉火纯青……嗯？
吴语看着笑眯眯地坐在自己面前的李睿。
“吴老板，你是喜欢吃煎饼配杂粮粥还是米饭配骨头汤？明天还是我做饭如何？”没有变形的狼人继续微笑着，征求着着关于自己手艺的意见。
肖骆离啊是在是对不起，人饿起来什么都不管了。吴语在心中默念，又塞进了两块红烧肉。
“这顿饭是为之前的行为道歉。”李睿端了两碟腌萝卜，“变成狼的时候，确实没有太多理智。”
“没事！”在食物的贿赂下，吴语居然爽快得连自己都恨不能抽自己俩耳刮子。
“我一直担心你心存芥蒂——你喜欢吃红烧肉？这可是独门秘方！”
吴语放松的神经突然又歪到了分尸杀人与汉尼拔的美味餐桌上，慢慢地放下筷子：
“你这肉……有问题吧……”
“怎么可能？继续吃继续吃！”史来穆也在盘子里抢着，“狼人的嗅觉灵敏度决定了他们对肉的天生敏感，在做菜时会成为绝对优势。”
“嗯，肉新不新鲜，腌得如何，烧烂了几分，什么时候该加调料，都是用鼻子闻出来的。”李睿也不谦虚。
“哎？那我看的书上怎么从来没提过？”
“你真以为会有书介绍狼人烹饪秘方啊。”史来穆端过酸萝卜，“该吃的还是要吃，别想太多了。”
吃人嘴短，吴语寻思着是不是该帮庞贝美言两句了。
“我帮区中一女老师打听个事儿。”他有点别扭地说，“那老师最想知道你单身不——”
“庞贝老师是吧。”史来穆不等他说完便应道，“喜欢看漫画和爱伦·坡那个。”
吴语想着史来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八卦，还是打算听听李睿的意见。
“聊一聊书，也不是不可以。”听到大神的名字，李睿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点兴奋的火花。
也许是食物恢复了元气，吴语的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连次日搬整箱的教辅资料也有劲儿多了。他寻思着学生晚自习前休息的时间快到了，捆好资料准备给订书的班级送过去。转眼瞥见新到的《联邦星舰进取号完全图解》，想了想，还是用两份报纸遮住，放在书堆的最上头。
临近区中的晚饭时间，门前送饭的家长焦急地排成不规则的图像，等待门开之后递上饭盒。而绝大多数学生都在利用活动课与饭点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进行着他们尤为重视的艺术节排练。操场上排舞蹈的，门廊下排话剧的，就连校乐队的排练室也是鼓声阵阵，几首演出金曲随着吉他划出的前奏提前曝光。
有点儿青春气息才叫校园，吴语挺喜欢看这生龙活虎的场面。
而史来穆，总是在校园里一圈圈地巡视着，就像所有政教主任一样，不漏过每一处可能有安全隐患的地方。比如几个练习极限运动打算在表演时大秀跑酷的少年，就总是没法摆脱他的视线。
当然也有不爱参加活动的，比如订书的那位学习委员，此时仍在教室里拼着习题书。吴语清点好数量，将大摞资料放好，用报纸裹着书便往实验楼去。
试管夹毫不含糊地冲着他的脸飞来。
“干啥干啥这是干啥？”吴语大喊着，“给你送本书你着什么急啊！”
“哦，是来送书了。”庞贝盖灭了酒精灯，“我今天准备去店里，不用着急。”
“你就不打算为暴力行为道歉？我还怕又遇到极品中年妇女，才好意给你送书来。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骂谁呢？”庞贝今天一身中国风lolita打扮，在脑后插着的簪子随时可以拔出来当凶器。
“我我我我帮你问了李城管——”吴语还是不太敢惹刚脱离工作状态的生物老师。
“问了？”一提到小城管，庞贝的表情顿时有了loli应有的少女情怀，“怎么样怎么样？”
“他说‘聊一聊书，也不是不可以’，你自己理解？”
庞贝开始收拾实验台上的东西：
“今天能去你家借书么？能不能能不能？”
“你……你要见人家就直接说……”吴语对庞贝小姑娘一般的表情简直没辙，“别总拿借书当挡箭牌，我家的书是无辜的好么！”
“他什么时候下班？”庞贝没心思听他的吐槽。
“现在应该已经在家做饭了。”吴语老老实实地说。
“我能去蹭吃么？”刚刚问完，庞贝已经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编辑好短信发出去了，“刚通知我爸妈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给自己找麻烦，no作nodie啊！
吴语只能低着脑袋从实验室溜出去了。
学生们仍在热火朝天地排练着，吴语感觉到一阵喧哗和眩晕。
好不容易逃到了对面的楼里，吴语又被煎饼的香气给征服了。现在他推测李城管一定有天津人血统，要不然怎么相声贯口和摊煎饼都是一绝呢？
“今天做了点南瓜疙瘩汤。”李睿在厨房里解释着另一种淡淡的香气，“哟，你也不说来客人了，我多做点儿。”
“啊不用不用，谢谢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庞贝，区中生物老师。”庞贝此时正式而官方地说。
很快，南瓜疙瘩汤和煎饼就成了吴语的独享。两个文艺青年刚准备下筷子，就被爱伦·坡给代入了另一片领域。吴语虽然能插得上话，但眼前吃饭才是正经事。
“庞老师最喜欢哪一篇？”
“不算诗歌的话，《我发现了》比较有趣。感觉包罗万象，又有点科幻小说的超前意识。”庞贝侃侃而谈，“当然，从情节上来看，几个名篇都不错。”
“真巧！我也喜欢那一本小书！”李睿终于找到了知音，“要是鉴赏文辞，真是每一篇都读不腻啊！”
“是啊是啊，所以我喜欢叫他坡神嘛！”
“听说你还看美漫？《V字仇杀队》我买了国内版精装。”
“我也买了！面具在我家墙上！”
“真是有趣。”
“哈哈哈哈哈——”
等到史来穆回家时，桌上一半饭菜都已经落入了吴语的肚子里。
“哟，老史。”吴语扯着煎饼打招呼，饱嗝已经要翻上来，“不小心成就了俩哈哈党，嗝儿——”
“你热心得很，不是喜闻乐见么？”史来穆在学生堆里站了一个多小时，此时也打算先补充体力，不客气地抓过剩下的煎饼回应。
“你不也有份儿？”
“等会我们得商量点事情，你能不能把她——”
“行行行！”吴语赶快挤到两人中间，“庞老师啊你都不吃饭，好歹吃两口再走呗。”他一边说边给李睿使眼色。
吴语对要商量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能把文艺青年的交流成功化解，他还是挺乐意的。庞贝一百个不情愿地在他与史来穆的注视下离开了，手里塞着一包由李睿亲自装好的煎饼。
但史来穆从来不会只找他商量普通事件。
“你们俩艺术节有兴趣来学校逛么？当天也是校园开放日。”史来穆的邀请听起来很正常。
“你那又接到啥情报了？”
“算不上是情报，只是需要加强安保措施。”
“‘有关部门’的监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李睿警觉地问。
“嗯，关于某些异动。”史来穆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上面还有些图画。吴语觉得这些文件长得像文物图鉴似的，说明和图片都透着官方味儿。
“我们不会是要去配合‘收集者’的工作吧？可我已经在给马库斯他们帮忙了。”李睿有点不情愿。
“就是配合‘收集者’，而且是必须配合。因为我们的调查直接关系到他们工作的成败。”史来穆果然是在商量问题。
“这……”新房客的来临，让吴语感觉到了一丝更加严肃的气氛。他本来还想着来点儿轻松日常，和从前一样自在逍遥，可第一次聊天就这么充满了工作的正统充分体现了“上班干本职，下班忙兼职”的双重生活奥义，“我们有必要在吃饭的时候讨论过于严肃的问题么？‘收集者’是干啥的你至少给我解释下？”
“原来我没有给你解释过。”史来穆自嘲地笑了，“这个任务交给李城管也很合适。”
“别……还是您给我讲课吧……”
“我只是暂住，最多过完暑假。”李睿显然对房东的看不顺眼早有准备，“不会太久，您放心。我在这儿也是为了更有安全保障。”
“那你还差点儿吃了我呢！”吴语终于当着面质问道，“你要是能收敛点儿，我也不至于怕这么厉害啊！”
“真的很抱歉，我已经为此事自降一级了。但是我不希望矛盾耽误到工作，不如这样。”李睿在吴语的手机上按下一个号码，“你要是真的感觉到我的威胁了，随时可以给‘有关部门’分管我的领导打电话。”
吴语发现那号码的名称存的是“范海辛局长”，吐槽冲动又在心中翻涌不止。但李睿既然连自己上司的电话都交出来了，相信只能是最好的选择。
“那……这次是捉什么妖怪？”
“不是捉妖怪。”史来穆在表述“妖怪”这提法的时候稍有不满。
“啊错了错了——不明生物！”
“也不算。”史来穆指着那叠文件上的图片，“这次的东西，附着在我们没办法了解的物品上。一定要下个定义的话，我更倾向于——‘执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