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不是在铁柜子里么？”吴语给复印机装上纸，“全不见啦？”
“嗯。”史来穆已经顾不上和他讲话，“纸够不够？我要全部语文试卷，加答题卡一共三张纸正反。”
“可能有点儿困难，今天晚上印不印得完都是问题……”吴语为难地看着复印机，“纸大概还剩两千多张——”
“你有熟识的文具供货商没？能不能让他们紧急送纸来？”史来穆的表情明显是出了大事，“校长已经同意给你报销了，钱不是问题，今天必须印好试卷。”
“你一张都没了？”
“是的。”
“整个柜子里的？”
“嗯。”
“两千多张纸？”
“没错。”
“这要是个学生也太大胆了！”吴语也忍不住谴责起来，顺便发泄心中对今晚不得安宁的愤懑，“偷卷子居然整柜地偷！”
“校长已经派了后勤的老师在办公室加班，及时追查线索。”史来穆从收银台上抓过水杯，灌下一大口。吴语难得看到他这么急着喝水的样子，想好心劝劝别呛到了，一想到那团软乎乎的凝胶，觉得呛一口也不是多大个事儿。
“……本来想提醒你，那是我的杯子……算了，既然你么领导都知道了，还让你跑个什么劲儿？”
“学生考试还是得进行。”史来穆放下水杯，“这个时间，能快速印卷子的，好像只有你这儿了。”
“打印室的师傅呢？“
“他前几天就印好卷子，说家里有事——你还是先帮忙印一卷再聊吧。”一提到和学生有关的事情，史来穆总会特别认真，不容吴语茬半句。还没等他同意，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男人已经旋出了门。
一定有问题。吴语用他被奇怪事件戳得千疮百孔的脑子想。复印机在刷刷刷地往外处纸，他觉得当时买下这台操作傻瓜型的机器真是对了。
但试卷消失的情况，未免也太巧了一点？这么大的疑点，史来穆肯定会比自己先发现，校长也会第一时间去寻求校内的帮助，怎么会想到在他这个校外人士的店子里开印？
他们就不怕万一有学生进来看到卷子啊！
好在大批量印也不动脑筋。吴语只能继续守在店里。吃饭的事儿自然是搅黄了。他极不耐烦地拨通了李睿的电话，问对方能不能从楼上送点吃的下来。
“你的店里有这么忙么？”
“看看就知道了。”吴语没好气地招呼，“随便来点吃的别饿死我就行。”
夏天真是最讨厌的季节没有之一！吴语打开小书店的空调，好让开始发烫的机器和自己一起冷静。
李睿很快就端着一份煎饺走下来。
“我自己包的，尝尝？”他端过碗，满满地都是金黄的饺子，“可香。”
“放这儿好了。”吴语蔫不拉几地抬头说。
“印东西哪？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开辟大批量打印业务？”
“还不是老史！”吴语用两个手指头尖夹饺子，狠狠咬下一口，“说什么卷子丢了让我帮忙印！”
“有失窃的事儿？”李睿抽了两下鼻子，“他找我就行了啊，闻线索找东西不是我最在行的么？”
“谁知道他在忙啥！”
“看来我得去学校一趟了。”李睿把碗搁在收银台上，“我还有个法制副校长的名目，查起线索来比较方便。”
“哎——那我还是继续印卷子？”
从助手再到学校的编外打印员，这落差也太大了。明明是号称助手的存在，却连奇怪事件都不能插手，这显然是小瞧了他的能力。
李睿回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
“你去一趟学校吧，史老师的意思。”他挪到复印机旁，压低声音说，“就说把印好的卷子先送过去，要特别注意观察。”
“你那鼻子——没闻到一点儿味道？”
“什么都没有。”原本比警犬还好使的狼人这会儿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保持电话联络。”
门卫大爷竟然根本没问吴语是来做什么的——甚至连大爷靠着大门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请假回家了，说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病得还不轻。”一个值班的小临时工探头探脑地让吴语登记。
“还有谁也请假了？”吴语随口问。
“这个星期请假的老师可多了。”临时工有点不耐烦，“医务室说是流感。这都要到夏天了，头痛脑热更不舒服。”
吴语心中稍稍留意了一下。见到史来穆，他便直截了当地问：
“学校里流感肆虐？”
“吴老板送卷子来了，剩下的还在印。”史老师看了看周围神色凝重守着铁柜的年级主任和教学校长，“书店复印机那边由法制副校长李睿监督，更加安全。”
“史老师，我还是原来的意见。除了帮忙的人员外，千万不要外传！被媒体知道了肯定不是好事。”教学副校长精瘦的脖子上爆出几根青筋，想必今晚又睡不好觉了，“考试正常，摄像头和监考都要到位，加大巡查力度。但是年级必须负责！这是重大教学事故！”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年级主任低着头对大门洞开的铁柜子嗫嚅道，“我要是有线索肯定抓现行了，何况又不是第一次月考，哪能想得到偷卷子的事儿。”
“平时教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说。”史老师从中调停，“当务之急是消息的相对封闭，和试卷的保障。学校的打印室能不能用？清印机还没有恢复正常么？”
“校工还在修理。”
“校……校长好……”吴语向瘦得一阵风就能刮飞的中年男人打招呼，“史老师都告诉过我了，蓉我问一句啊，既然学校机器不能用，借我点儿印卷子的纸成不？”
教学副校长和史来穆相对看了一眼。
“有纸的话，我们会启用另一台备用机器。”史老师的眼镜片在灯火通明的年级办公室里反光，“可是问题就在这里，打印室储备的A3印刷纸也没有了。”
“派出所的还没来人么？”教学副校长焦虑地看着手机。
“这事态挺严重啊……”吴语把史来穆拉到旁边，“我搅合进来，不合适吧？”
“‘有关部门’认为这只是简单的失窃。”史老师看看柜子。那上面毫无撬动痕迹，插着的一把钥匙也是规规矩矩的原配。
“你是想让我看出点儿问题，好一口气给汇报了？”
“主要还是保证学生们能顺利考试。”
“可是这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吴语想说，哪怕是和史来穆一样落下一团蓝色凝胶，也是追查的有利条件。
“相信你的眼睛。”史来穆在他背后悄悄说。
吴语不便凑近，只能隔得远远地看。他看不到铁柜子上有任何发光的物质，也听不到办公室传出来任何声音。
那只是普通的文件用保管柜，半米左右的空间里黑漆漆的，洞开的柜门泛着日光灯的青白光线。
相信眼睛，也是要有条件的啊！就算缺少黑色素的眼睛异于常人，能捕捉到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到的线索，可线索究竟在哪里呢？
按照侦探小说里的步骤，吴语又把视线投向了窗台和门口。窗台离柜子很近，此刻还是关得严严实实，不像有外力破坏的痕迹。如果办公室的门是锁上的，那么绝对是有钥匙的人干的。
“这间办公室的柜子有几把钥匙？都分别在哪些老师手上？我在门房找过了，看来是没上交。”总务处主任姗姗来迟，手上抓着一大把叮呤当啷的钥匙串，“派出所我又打电话催过了，马上到。”
看来怀疑是内部途径带走卷子的，并不止吴语一个人。
“两把。”年级主任指了指他和史老师，“除了和月考有关的人，其他人一律没有钥匙。”
“另外配过么？”
“没有。”年级主任肯定地说。
“这就怪了……”总务主任为难地对教学校长摆了张苦瓜脸，“至少咱们找不着线索，等派出所来吧。”
直到吴语回到书店，将剩下的卷子和李睿一起印完送过来，也没见派出所调查出任何线索。
指纹采样，挨个盘查，所有入口和出口统统摸排一遍，也没有发现贼的踪影。由于的确没有财产损失，这件事也就作为一般失窃备案了。
“还是没线索？”听见隔壁的门半夜才响，吴语爬起来迎出去。
“非常棘手啊……”史来穆揉着也许算是太阳穴的地方，手指一用力，按下一个坑来，“你我都找不到任何疑点，又怕再偷一次卷子，只能先考试。校长说，分数特别高的学生要重点关注一下。”
“这不等于什么也没说么！”
“对付无影无踪的贼，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哎？有没有什么怪物——啊，超自然生物——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吴语扒开门，李睿正在卫生间门口刷着牙，含混不清地地答应着什么。
“李城管，你见过这种东西？”
李睿吐掉嘴里的泡泡，拿清水漱干净后才回答：
“这次失窃的全部都是卷子？我倒不觉得有什么生物会对卷子产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