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多值钱哦？”肖骆离伸出一根手指头，险些要戳到他鼻梁上，“粉红的瞳孔缺少黑色素，看到超自然生物会自带放大效果的，多难得的才华啊！”
所以自己不干这副业，白化病就一无是处啦？吴语还是没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一个劲地揉眼睛。
“它居然给逃了。”史来穆还在惊异于速度，“难道是从屏障中穿过去？但我为什么会没有感觉？”
“我说你们都不关心另一个问题么！”吴语快没法和这些纠结于速度的生物沟通了，“你们都不想想，它吃幽灵为啥还有选择性的么？”
“你还不知道它的名字？”肖骆离更惊讶于吴语的知识空白，“这么明显的特征哦——你不是书店老板么？”
“只有一种生物会这样吞噬。”史来穆说出几个不能再简单的词，“阿米特，‘食骨者’。”
“阿米特长这样？别诳我了啊，埃及神话我又不是没看过。”吴语笑着应付过去，“壁画上不是狗脑袋么？就算不是狗脑袋，也没见长一圈儿鬃毛的。再说它下半身还是河马呢！”
“壁画上的不能全相信。”史来穆解说道，“埃及人画画还都只有侧脸呢，也没见考古学家说埃及人只长半边脸的。”
吴语竟然完全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埃及神话当年在学生群体中的热度，仅次于因《圣斗士》而热卖的希腊神话。吴语没少看这些个传说，自然对“食骨者”的称呼烂熟于心。撇开外形不谈，这东西吃起人来倒真是挑食，尤其是对人的选择上。它号称只吃恶人，还经常和阿努比斯配合出击，一个负责称量心脏，另一个就来个一口闷。这听起来就是用以给恶人示警，但没听说过会有哪个埃及神跑出来吃宵夜的。
“这么说，今个儿又见了一位大神了？”吴语打算承认这怪物的身份，“谁能告诉我待会儿是不是还用飞的回去……”
“我得先送学生回家。”史来穆走到石凳旁。
男生依旧睡得很沉，史老师的一通摇晃及时唤醒了他。
“你怎么睡在这里了？夏天也得小心着凉。”此时的史来穆一副失联学生终被发现的欣慰，“晚上跑出来玩，家人该着急了吧？”
男生揉着眼睛，还没弄清楚状况：“史老师，我记得是送……谁回家来着？”
“你是不是喝酒了？”史来穆佯装生气，“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吴语又觉得憋笑真是件辛苦的事。
男生仰着脖子——似乎还睡落枕了，艰难又别扭地压了两下。
“我们是准备去吃宵夜来着，喝没喝我真不记得了。”
“再想想？”史来穆继续扮演严师身份，“怎么就走到这地方来了，路灯也不亮，太危险了。”
男生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
“这是那谁家附近？啊！我好像是送女朋——”
“你啊，果然一放假就没计划点正经事，”史来穆望着远方，作恨铁不成钢状，“聪明，守信用，都是你的优点，纬度缺乏些责任心。不仅对自己的学业不负责，还试图用这种不负责去影响另一个女生？算了，今天太晚，走，我送你回去。”
男生可能是脖子不太好转弯，乖乖地跟着史老师上了辆出租车，边走还边争：
“我家没人啊我爸又不管我。”
“你爸不管你，妈管你不？不信等会回家，看看她是不是给你留着一扇没锁的门。”
“那你别和我妈说——”
“嗯，明天起床了你自己告诉她。这才放假第一天呢。”
“放假玩儿会儿都不让啦？”
“不能不顾一切放弃安全地半夜出来玩。”
吴语看着被史来穆带上回家之路的男生，觉得这孩子真幸运。不知道那个侥幸逃脱的女孩儿会怎么样，不过史来穆一定有办法。
“我们也走呗？”他对肖骆离说。没想到变回人类外表的红龙为难地皱起眉头：
“现在不行哦。”
“哎？”
“我也想吃宵夜。”
“今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和宵夜过不去是怎么着？”吴语感觉自己被吃货环绕了。
“你们吃了那么多东西哦，我从赶回来到现在一直饿着肚子呢，再说龙焰是很费体力的。”
“那你还用……”吴语刚说出这句就后悔了。人家红龙是掏心窝子地想保护自己，却成了他瞧不起人的把柄。他只得赔个笑，一摸钱包还在兜里，便大方地一拍裤腰带：
“吃就吃！我请客？”
“真的么？”肖骆离已经开起美食清单了，“附近的烧烤店有老五、新街、胖嫂、学子……”
“学子烧烤店？不是开在大学边儿的那家么？”
“这里离大学职工楼不远呀。”肖骆离继续建议着，“我知道怎么走，居高临下看路都看得特别清楚呢，来吧来吧！”
“我有点儿吃不下……”吴语肚子里的晚茶还没消化完。被别人请吃饭，就意味着下一次自己也得破费，倒是他发现的一条新规律。
“来吧来吧！”肖骆离把他往另一条路拉过去。走出没有路灯的地方，眼前显得豁然开朗。
每一所大学旁边都有一条类似的街，而每一条街上卖的东西也从来都是价廉物美，风味各异。要是不存在地沟油之虞，在这街上吃通宵也是件乐事。而夜市对周围居民来说，就只能称得上是灾难了。好在夏夜里有空调，用窗户把油烟和隔绝在外，又是好资源。
不仅是能蹭学校食堂，更能蹭学校图书馆……住在这里该多开心啊！
庞贝似乎就是能尽收一切的人！
想到这儿，吴语更觉得有些不平。明明条件好得不得了，却被失眠症困扰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可这位不知福的千金小姐，第二天还真来造访了吴语的书店。
“别敲别敲，卷闸门不便宜，踢坏了我得买新的——”前一晚的奔忙，加上假期的暂时休息，让吴语将开门时间延迟了不少——要不是为了方便新高三学生补课时购买教辅资料，他连门都懒得开。
“有生意还不出来。”庞贝又换了身从没见过的裙子，“不上班，就不能来你这儿买书了？”
“大学附近不是有书店么……”吴语趿拉着人字拖往楼下赶，“你就不能上那儿买去？”
“大学生太有钱，贵。”庞贝没打算放过吵闹的架势，“书更新得慢。”
“我觉得那儿就挺好。”吴语回味着昨晚和肖骆离一起去吃的烤串，俩人连啤酒带肉吃了不到一百块，撑到肚子溜圆，险些让红龙在饱嗝之中无法变形。他还打趣说，要是空中也查酒驾，晚上就回不了家了。
“你又没去过。”
“我昨晚上还真去过。”吴语好不容易拉开门，一丝斜刺过来的阳光让他摸出帽子，将烈火烧灼下的白毛全都扣了进去，“和租客一起吃东西，真便宜！”
“可是晚上那儿太吵了。”庞贝又是一脸没睡醒的疲惫，极力抹了遮盖黑眼圈的玩意儿，在眼角下和着汗水化成些难看的油脂，“换成你，你也不愿意在那儿常驻。”
“不是说了叫你看医生嘛……”吴语赶快钻进店里，“今天要买啥？漫画还没给你包上，其他书看看有需要的没？”
庞贝在书店里堆着大包没开封的教辅资料的过道里挪过身子，指着地上的一个纸包：
“我就要这套了。”
吴语低头，纸包里躺着的正是昨天送来的《基地》。
“这套？给你打个七折。”他点着头，从地板上抱起纸包来，想着怎么也得拍干净封面上的纸屑才能有点儿卖相。
但触碰到封面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了比昨天更不情愿的感觉——
这套书，他不能卖。
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就是不能卖，出多少钱也不行。
“算算价格？”庞贝已经开始在钱包里翻起来，“连同漫画一起。”
“这套我还是不卖了，漫画钱先给你算清行么？”吴语迅速地将纸包挪到柜台之下，“真不卖。”
“囤那么多书，你又不开图书馆！”庞贝没好气地说，“我还就要这套书了。”
不卖，绝对不卖。吴语的脑子里有个颤动的声音告诫道，这是他留下来自己有用的，和庞贝有什么关系。
“区中书店吴语，有快递！”充满电子塑胶味的标准音又在门外喊起来。
吴语很不喜欢这位新来的快递员，一点儿让人与之寒暄的欲望都没有。他在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找人扯几句八卦，贫嘴没处搁，又遇上肖骆离上班，史来穆不知忙什么去了的时候，就只能没话找话说。
“你等我先去收个快递。”他借机转移话题，“说不定是你订的《小小哥谭》到了呢？”
“请在这里签收。”快递姑娘递来的小盒子，怎么看都不像一本书。
“我没有订过这东西吧？”吴语对地址很是陌生。
“如果您有疑问，请当场验货签收。”塑胶声音简直就和自动调出的程序似的，“确实不属于您的东西，请及时退回。”
吴语熟练地撕开小盒子外的包装纸，里面居然是个更加精美的珠宝盒。
盒子里有一条银链，没花纹，没镶嵌，没特色。
但是他绝对不可能自己去订购这样的商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