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之后,拧开门把进去,站在门口微微躬身:“诸位,请进。”
白漠等人踌躇了一下,沉默地抬脚进去。包间里灯光很暗,却不影响视物,白漠清楚地看到正对着他们的沙发上坐着个黑衣的男人,他的嘴里叼着根烟,却并未点着,他的身体略侧着,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坐姿很是随意,却隐然有一种悍勇无匹的气势。
毫无疑问,这是唐家的掌舵人,连自家大哥也甘拜下风的唐挚。他记得有一次他们兄弟小聚,自家大哥悠悠感慨:“唐挚这个人,说他是头狼其实并不准确。他身上带着一种游侠的洒脱,无畏无惧。你若是够胆冲着他去,无论输赢,他总是尊重你的。但你若是冲着他在意的人,那么,恭喜你,你成功地惹怒他了。”
白家老大也是个不常夸赞人的,更不用说真正对谁服气了,白漠傻乎乎地接了话:“惹怒他会如何?”
白家大哥揉了揉幺弟的脑袋,悠悠道:“等着被他的利爪撕烂吧。”
白漠没见识过唐挚的手段,外界的传闻多半有夸大,也就能信个三分。如今他亲眼见到唐挚,再一想大哥的话,腿肚子顿时有点软。
他不敢跟唐挚对视,撇开视线,唐挚左手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人,正是方才见过的谢清欢,她安静且端正地坐着,唇角微微勾起,偏头看了过来。
谢清欢的目光仅在他脸上停了一瞬就挪开了,这一行七人,五个男人里面,白漠是相对简单的,是真正的不上进,其他四个藏得深。至于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脸肿得厉害,显然是被教训了。而另外一个,则是冷静地站在人群中,表面看平平无奇,实则应该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唐挚顺着谢清欢的目光看过去,挑眉笑道:“这位是容家的大小姐容宁。”
谢清欢目光轻轻一闪,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现在她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唐非靠在她肩膀上睡了,这孩子没什么安全感,稍微动一下,他就要惊醒过来。
容宁曾在车祸之后去过九里巷,找过其中一个身亡者李飞的母亲,后来发布会上就闹了那么一出瞧着挺傻,不算闹剧的闹剧。虽然当时并没有闹开来,但媒体多少是看了林天华的面子,以后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谢清欢打量容宁的同时,容宁也在看她。能够潇洒自如跟唐挚谈笑相对,这谢清欢确实有些能耐,跟资料所说不爱应酬能腿则推似乎有些微妙的出入。
Ada自将他们带进来之后,就自发自觉地站在唐挚身后,一眼就见到了靠在谢清欢肩上睡得香甜的唐非。见到这种情景,她看向谢清欢的目光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唐非这两年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几乎从来不睡,唐挚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晚上定然会让厨房的大师傅熬安神汤,安眠药都是卡着放,生怕用多了影响以后。
当初唐挚带到唐家的那些兄弟,全部送去接受强化训练,像易柏就专攻医药跟生物。早些时候,易柏就研发出了一种药,能让人彻底忘记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如获新生重头再来。
易柏在医药上的天赋有目共睹,为人又谨慎,找过不少人做了临床试验,也证明了那药的副作用极小。但唐挚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唐挚确实很在意这个异母弟弟,为了能让他恢复正常,在他身上花了不少时间跟功夫。但也正是因为在意,他宁愿唐非这样痛苦挣扎,也不选择洗去他的记忆。唐家的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即便是唐起,他曾经为了名利放弃了宁婉,但在他的心中,只有宁婉才是最为心爱的女人。
而唐挚的坚持就是,这路再难,也要唐非自己去走,他不介意搀着他,但绝不会替他做决定。
Ada明白他的意思,像兄长一样搀着他行走人世,像父亲一样寄望他走出阴影,那样一种沉重的爱与期盼,就是唐挚对这个兄弟所有的心意。
Ada对于谢清欢将成为唐家大小姐这事,并不觉得惊讶,甚至她也如同唐挚一样,感念着谢清欢。唐非一旦恢复,即便做不了唐挚的左右手,也不会再像这些年一般绊着他。
没有了后顾之忧,唐家便不会束手束脚。
唐挚靠在沙发,看着睡得很沉的小弟,心中一阵满足。索性也靠在沙发上,轻轻合上了眼睛——其实叫这些人过来,他并没有打算对他们做什么。T市所谓的豪门实在是太多了,应该精简一些,顺便提升质量。
瞧瞧老子这恶贯满盈的样子,老子的小弟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天真善良得让人热泪盈眶,怎么这些个爹妈俱在的小崽子们就这么没家教?
唐非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只觉得被包裹在一股暖流里,如同母亲的肚腹,让他觉得安心。
唐挚天生带着掠夺性,且脑后生着反骨,注定是个不安生的,又是个工作狂,晚睡早起的跟个陀螺似的。现在这包间里安静温暖,灯光昏暗,确实是补眠的好地儿。
眼瞅着唐挚就要沉入梦乡,被带过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唐非在他们那个包间喝的饮料里加了什么,他们心中有数,虽说只是个小小的玩笑,但唐挚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揭过去,他们面上看着镇定,心中不可谓不忐忑。
唐挚这样晾着他们不闻不问的,不但没有让他们觉得轻松,反而自心底生出一点凉意。
容宁凝视着唐挚,静静开口:“唐先生,你请我们过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唐挚徐徐睁开眼睛,浅淡一笑:“容小姐以为呢?”
“据说,唐先生与令弟感情甚笃,为他出头也是常有的事。”容宁的神色不变,在暗色的灯光中显出一种诡异的冷漠来,“这一次,想来也不会例外。”
容宁说着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被掩饰得很好的振奋:“唐先生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呢?让我想想看,灌上水泥沉江喂鱼?还是直接送到实验室,给刚才那位易先生试药?”
“容小姐的想象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唐挚懒懒一笑,拍了拍手,“可是你看,我这样一个合法商人良好市民,向来遵纪守法严于律己,怎么能去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呢?你真是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