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茀同瀛烟进了一家茶楼,二人选了楼上最隐秘的一处雅间。
茶博士端上来些煮茶用的器皿,便急急退下。
他瞧这两位娘子身貌皆是不凡,定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千金。
闺阁些许秘密,又岂是他们这些下等人能去窥探的?
待听得楼梯上脚步渐渐没声儿了,王若茀才笑着给瀛烟郡主添了盏茶,“郡主先消消气,且容茀娘慢慢道来...”
瀛烟冷着脸瞥了那茶汤一眼,“这种粗鄙之茶怎能入口?”
她常住太后宫中,吃穿用度皆是一等一的好。
再加之昭帝孝顺,往年朝中进贡些什么东西也都是先送去了太后宫中。
她平时所用的茶都是上好的云雾、碎银子。
这街头市井小茶楼的茶汤,她怎能瞧得入眼...
王若茀对她讥讽之声置若罔闻,面上仍是挂着和善的笑,“这里的茶自然是比不得宫中,太后将郡主仔细教养着,规矩仪度皆比那位陆家娘子出挑甚倍。”
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
她这般谀媚,瀛烟尽管面上不为所动,可心里头倒是跟喝了蜜似。
王若茀眼见这马屁拍的差不多了,捏起桌上的茶盏小呷了一口,“要说这位陆国公是前不久归京的。初入京城本该是个破落户的模样,殊不知人家早就巴结上了九皇子。”
她将茶盏搁置在桌上,唇一撇,嗤笑着又道,“怎么巴结上的茀娘不知晓,可郡主今日也瞧见了九皇子对待陆家四娘那个亲昵的样?”
不提还好。
一提,瀛烟就想起了在九皇子府的那一椿事儿。
她眸色深沉,手指轻叩在桌上。
倒不是她非九皇子不嫁,只是瞧他手握实权,品貌又着实俊美,算得上是自己良配。
在宫中讨生活这么些年,她早已经看尽了世间冷暖。
什么情爱绵绵都是虚的,唯有将权势攥在手里方可自保。
那陆家贱人夺走了九皇子...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情仇了,这是要将自己的下半辈子往绝路上逼。
她本就是孤女,如今仗着太后的宠爱方可挑一门好亲事,若是将来那老婆子不在了?
瀛烟气得将桌上的茶盏用力摔在地上,“陆家小贱人,该死。”
王若茀不动声色勾了唇角,“郡主不必恼怒,茀娘确有一计。”
她挑眉,含着胸有成竹的笑意朝瀛烟看过去。
“你?”
“若是没法子,又怎敢叨扰郡主?”
瀛烟惊诧瞥了眼对首的女子。
她二人关系算不得亲近,怎么会冷不丁对自己示好?
“你想要什么?”
“茀娘只要一样。”王若茀手指捏紧了茶盏,轻笑,“我要陆家娘子,身败名裂。”
她这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可却了无笑意。
反之,还有些偏执的恨。
瀛烟怔了怔,嘴唇一颤,“你...你有什么法子?”
她觉得这位王家娘子,远没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乞巧宴。”王若茀莞尔。
乞巧宴?
乞巧宴跟那陆家娘子能有什么关系?
瀛烟凝眉,不解。
“今年乞巧宴又逢太后古稀高寿,得了魁的娘子是可向圣人许大愿的。”王若茀淡淡一笑,“郡主大可利用好这次机会...”
瀛烟杏眸一阵紧缩,连同喘息声都浑浊了些,“你的意思是?让本郡主直接求圣人赐婚?”
去年乞巧宴上,她得了双魁。
碍于面子,并未敢直接向圣人许这般大胆的心愿。
可今时不同往日,陆家那贱人的出现让她心有危机。
“不错。”王若茀身子朝前倾过去,讽笑,“郡主您才华横溢,陆家那位...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这是何意?”
“前几日我派人去了苏州,专门打听了番陆家那位娘子打小可学了什么技艺。”王若茀手指摩挲着茶盏,“您猜怎么着?”
她悠悠卖着关子,掩唇失笑。
瀛烟连忙追问,“怎么着?”
“那位陆家娘子竟什么都没学过,乞巧宴上也就一张脸能瞧得过去。”
王若茀这话不曾掺假,她确实找人去苏州打听过了。
琴棋书画,歌舞茶技,陆家那位娘子一样未沾。
也不知是性子懒还是怎?
瀛烟听王若茀这么一说,心里如同阴雨放晴,对她言语间不由多了几分亲近,“真要如此,本郡主便可趁乞巧宴上夺魁之后让圣人赐婚。”
京中四位皇子。
她能瞧得上眼的,也只有九皇子了。
二人相视一笑,心头悄然定下了计策。
入夜,右相府。
绮萝苑里散着一股子药味儿,让人闻着作呕。
侍女阿若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了内室,“小姐,趁热喝吧。”
她垂着头,将那冒着热气儿的汤药给放在桌上。
王若茀苦笑从榻上坐起,披了件衣裳下了地。
“您当心着凉喽...”阿若见自家小姐赤着脚,赶紧过来替她穿好绣鞋。
“呵,我眼下没病不是整日也得吃这么些药么?”王若茀坐在桌旁,瞧着那碗汤药不知想些什么。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
“说来听听。”
阿若舔了下嘴,面上有些惴惴不安,“奴婢不明,小姐为何要去拉拢瀛烟郡主...”
依她家小姐的手段,对付那位陆家娘子应该绰绰有余呐。
王若茀冷笑,白净手指敲打在那药碗的边缘,“陆家那位,可没这么好对付。”
今日暮苍斋,她有心欲拍下那一对牡丹钗的心思不就被人看破了。
那陆家娘子不过就是言语挑拨了几句,生生让她多掏了几千两银子。
这几回合的算计,自己处处受她牵制。
若想让这棋局铺的再大些,只能找个好利用的挡箭牌。
那瀛烟郡主心有偏执,对付陆家四娘虽不能致胜,但也可先纠缠住她。
乞巧宴上,等瀛烟郡主得了魁请圣人赐婚,看那位陆家娘子还能否沉得住气。
只要慌乱心急,定能有所疏漏。倒时她便可以找准时机,一招致胜。
不仅是那位陆家娘子,捎带整个陆国公府她都要将其覆灭。
只要是挡住他路的,她都竭尽全力要连根除掉。
王若茀捏起药碗,挥袖饮尽。
嘴中的苦涩,比不得心头之苦。
可这条路,她走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