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人向佟毅介绍道：“侍郎大人，这位就是杨勖大人的夫人董氏，这位是他们的女儿杨露。”
佟毅上前施礼：“礼部侍郎佟毅见过杨夫人、杨小姐。不知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董氏眼睛向上，冷冷地道：“佟大人，知道我家女儿参加今天的科考吗？”
佟毅笑道：“知道，杨侍郎家的千金能够带头参加科考，是对陛下推行女子科举的支持，日后，我要当面谢过杨大人。”
“知道就好。”董氏很不满意地道，“可是，我们却不知道红袖坊的吕芊芊竟然也来参加科考。”
“吕芊芊参加科考，是经皇帝陛下同意的。这件事情杨大人应该也是知道的，估计他忘记和你们母女说了。不过，吕芊芊是否参加科考，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佟毅不解地问道。
“吕芊芊是罪臣之女，如此身份的人，怎么能参加大魏的科考呢？”杨露问道。
“吕芊芊是罪臣之女不假，但这次科考，陛下意在不拘一格降人才，不仅允许吕芊芊参加科考，而且特准其他一些戴罪之臣的女儿参加科考，在流放地的还可以返回魏都。”佟毅解释道。
杨家母女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佟毅心中颇为不快，心说，人家吕芊芊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这时，李石桥向佟毅使了个眼色，招手让佟毅到外面说话，佟毅随李石桥到了屋外，问道：“石桥兄，你有什么话吗？”
“佟大人，我给你提个醒。当初吕锋将军和杨勖大人很是不睦，不说是死对头，也差不多。吕锋将军被整倒过程中，杨勖大人非常活跃。我再给你提个醒，这个董氏可不得了，她是大魏前丞相董温之女、前吏部尚书董亥的妹妹。”说完，李石桥拍拍佟毅的肩膀，转身走了。
“哎，你怎么走了？既然知道底细，为何不帮我一块应付一下？”佟毅叫道。
“我还有事，我要忙去了。”李石桥头都没回。
“一个老实人，竟然知道耍滑头了。”佟毅自言自语道。
佟毅心中有了底，转身进入屋内，道：“吕芊芊参加科考，是陛下同意了的，任何人不可阻挡。”
佟毅这话说的比较硬。
果然，董氏火了，一拍桌案，道：“佟大人，既然吕芊芊参加科考是陛下允许的，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我家杨露不能和吕芊芊这么一个低贱的人同时出现在红毯上。吕芊芊不能走红毯。”
佟毅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刺了一下，道：“低贱？不知吕芊芊低贱在何处？”
董氏眼眉一挑：“难道她不低贱吗？她现在是红袖坊中的人，是在教坊司入了籍的。我家露露乃是名门官宦之女，怎么能和这样下三滥的人同走红毯呢？”
董氏越说越来劲，竟然用上了“下三滥”这样的词。若不是披着这身官服，佟毅真想上去甩她一个大嘴巴。
佟毅也没客气，板了脸，道：“凡是参加科考之女子，不管身份如何，不论高低贵贱，均可以走红毯。杨夫人，您无权阻止吕芊芊。”
董氏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碰个软钉子。若在平时，朝中大臣见了她，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她董氏乃是名门之后，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这个佟毅，难道不知道我的背景吗？
董氏缓了缓脸色，道：“佟大人，家父在大魏做了八年丞相，家兄在大魏做了五年吏部尚书，现在，我那夫君又与你同殿称臣。我若亲自去找陛下，陛下一定会答应我，不准吕芊芊出现在红毯上。但是，这点小事不值得惊动陛下。只要你点点头，答应我的要求。我们杨家会感激不尽的。”
佟毅冷哼一声，道：“吕芊芊走红毯一事，是已经定好了的。我刚刚说过了，您无权阻止。”
“你！？”董氏没想到，佟毅竟然上来了轴劲儿，死活不给她面子。
“佟大人，这个红毯，我不走了。”忽然，吕芊芊的声音出现在佟毅身后。
佟毅一回头，只见吕芊芊低着头，怯怯地站在那里。佟毅看向一旁的书吏，书吏面露尴尬之色，道：“大人，是杨夫人让我去叫吕芊芊的。”
佟毅一甩袖子：“退在一旁。”
董氏瞄了吕芊芊一眼，对佟毅道：“佟大人，你都听见了，不是我们杨家不让吕芊芊走红毯，是她自己决定不走红毯的。”
佟毅挺直了身躯，冷冷地道：“我再重复一遍，吕芊芊可以走红毯，任何人都无权阻止。”
佟毅看向吕芊芊：“芊芊姑娘，今天，你不再是红袖坊的琴娘、歌姬，你是大魏首次女子科考的考生。走红毯是你应得的待遇，你为什么要放弃呢？有我给你做主，什么都不要怕，把头抬起来，大大方方地走上红毯，向世人展示你的风采。”
佟毅转向一旁的书吏，霸气十足地道：“通知下去，凡是允许参加科考的女子，无论以前身份如何，今日均可光明正大地走上红毯。这是她们应有的权利。”
佟毅轻蔑地瞥了董氏一眼，大声道：“如果有人不愿意与吕芊芊为伍，可以从考试院的后门进入。”
“你？！”董氏做梦也没想到，佟毅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不仅不给面子，还旁敲侧击地呵斥了她们娘俩儿。
“娘！”杨露感觉脸上挂不住了，扑到董氏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慌得一旁侍候的丫鬟赶紧上前劝阻。
董氏心里也知道，因为这点小事，自己不可能真的入宫去找庆熙帝。人家佟毅不给面子，再待下去也是无趣，董氏只好起身。
走到门口，董氏恨恨地撂下一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佟毅心中一动，这个蛮不讲理的董氏，竟然还知道这句歇后语，难道她也是从后世穿越来的？别，千万别是，如此面目可憎、心地丑陋的妇人，想想都恶心。就别让她给后世人民群众丢脸了。
……
红毯仪式照常举行。所有参加科考的三百二十七名女子，依次走过百米红毯，进入考试院。
今天，这些来自不同家庭，有着不同境遇的女子，长裙曳地，花红柳绿，公平、公正地走在同一条红毯上，向世人展示出她们各具特色的风采。
围观的人们几乎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们或她们，一个个，或举着粉丝牌子大声呼喊助威，或热烈拍击着早已发红的双手连连叫好。吴大郎的相好春梅带领着几位姑娘，挎着花篮，把刚刚采摘的花瓣洒向红毯。
佟毅心中暗暗吃惊，古人追起心中的明星来，一点不逊色于后世的追星族呀！
看——
谷涵公主聂妍走过来了，不亏是公主，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许多人还是第一次正面见到谷涵公主，人家怎么这么美？怎么这么好看？真是惊为天人呀！
红袖坊头牌吕芊芊走过来了，衣袂飘飘，袅袅娜娜，美的不可方物。有人悄声赞叹，到底是名门之后，即便暂时沦落风尘，依然一身贵气清丽脱俗。
京城才女叶非非走过来了，这位出身商贾之家的姑娘，自幼喜好读书，十四岁便组织诗社，名诗名句层出不穷，多少人为她身为女流而惋惜。今天好了，魏国有了女子科考，叶非非必然是女科三甲的热门人选。
尽管一百个不情愿，杨露还是不愿意从考试院的后门进入，董氏只好默许女儿和吕芊芊等人同走红毯。或许是之前心情受了影响，杨露走上红毯后，一不小心被裙角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一条腿跪在了地上，险些摔个四仰八叉。董氏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这要是摔趴下了，杨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呀。董氏心中不免对佟毅更加怨恨。
与此同时，魏都一些赌场里人员爆满。这个叫嚷，我押谷涵公主聂妍是头名状元。那个喊道，头名状元非叶非非莫属。
好多酒馆纷纷抬出了巨大的酒坛，摆在门口，大红纸上“女儿红”“状元红”字样，分外醒目。
《蝴蝶派》女子科考专辑还未刊出，预定的份数就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期。
刊载女子科考消息的《魏都时报》早就脱销了。
知道内幕消息的说书人白胡子老头儿吴老白，在他的“老白说天下”那里大爆猛料，引得吃瓜群众蜂拥而至，活了大半辈子的吴老白，也终于体验了一次“红”的滋味。
一场女子科考引起的轰动，远远超过了往年的男子科考。
消息传入宫中，庆熙帝大为惊讶，真是想不到，一次女子科考竟然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听过聂盈眉飞色舞的讲述后，庆熙帝直后悔，要知道这么热闹，朕真该亲自走上街头体验一把。
苏皇后笑道：“与民同乐是应该的。不过，陛下更应该从这件事中体味出什么。”
庆熙帝道：“皇后的意思是？”
苏皇后道：“陛下，佟毅那句话说的好，祖宗之法应该尊重，但也不能因循守旧。你看，女子科考这件事，是多么的得民心顺民意呀。这样利国利民的事，以后陛下应该多多施行才是。”
庆熙帝手捻胡须，频频颔首：“皇后说的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