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在脑海里设想过再次相遇的场景,只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天的来临会是这么的猝不及防。
那个填满了她青春里每一寸时光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微风拂过,轻轻地吹起那件不知道为何穿在他身上就是格外好看的白色衬衫。
他的眉眼、他的轮廓、他的笑,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她的画簿里。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但又其实什么都变了。
世界仿佛静止了。
她听不到他说些什么,可是又能从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嘴形得知他刚刚所说的那两个字。
“玖玖。”
所有的回忆因为他的一声轻唤而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涌来,颇有一股海浪席卷之势,快要把她淹没——
凌晨两点钟。
温初玖又一次翻了一个身,在这样一个闷热的深夜里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的翻身。
明明已经是九月的夜晚,却没有吹起半点使人感到清爽惬意的微风。
温初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一旁的墙壁,剥落的粉屑外墙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细碎的灰色墙瓦被手中的汗水那么轻轻地一揉,就成了点点的粉末,再而慢慢地从指缝落下。
温初玖偶尔会想,她的人生是不是在哪一天就会变得和手里的这些粉末一样,随风吹散?
其实这一晚温初玖很难得地早早爬上了床,无视了那堆放在书桌上的笔记,因为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烦躁得看不进去半个字。
在所有人都已经酣睡的夜里,温初玖只觉得此刻包裹着她的被单似乎所有的棱角都变得格外的锐利,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她的保护罩。
“啪。”
从被窝里挪出了一只手,温初玖狠狠地往自己的脸颊扇去,却依旧没有打到那一只嗡嗡乱叫了大半个晚上让人恼厌的蚊子。
抹去额头沁出的汗水,双眸再次闭上,试图忘记那残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关于今天下午发生在班房里的画面——
“我看到了。”背后响起的声音让温初玖一惊,自然地缩回了手,手上的那张画就那么刚好地飘落在了她与背后那不速之客的中间。
温初玖回过头,不知是否该庆幸来的人是她的同桌——夏晚。
温初玖像是很淡定地没有出声,没有人能知道其实她的内心是多么的不知所措。
脸上的从容不迫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夏晚开口说下一句话之前,贸然的开口只会显得突兀,而且她告诉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自乱了阵脚——
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企图按捺住那颗慌乱跳动的心脏。
她尝试在夏晚的脸上寻找些蛛丝马迹,好安慰自己情况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可是在当她看到一脸戏谑的夏晚时,她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晚了,一切都晚了。
“这是徐佳佳的画嘛。”
夏晚把手里最后一口的可乐喝完,罐子随意地往地上一扔,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品学兼优的班长,而是与他一样离经叛道的坏学生。
夏晚脸上的自信像是在告诉温初玖他已经掌管了一切,慢条斯理地捡起了地上的画。
他瞧了瞧手中的画作,又看了看眼前的温初玖,毫不掩饰的眼神直接告诉了温初玖他什么都知道。
温初玖下意识地捏住了衣角,若换作平时,现在的她应该是开口轻声询问夏晚为什么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到操场集合准备上体育课。
尽管谁都明白这是夏晚一如既往的翘课,毕竟所有老师都明白若是勉强夏晚去上他不愿意上的课,只会导致全班同学都跟着他一起不上课了。
再然后她应该请夏晚捡起那地上的空罐子,她当然知道夏晚是不会听她的话的——
所以,最后她应该做的就是拾起地上的空罐子,扔进垃圾桶,再叮嘱夏晚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在班房里好好休息,然后去上她自己的体育课。
这是一个完美的学生和班长应有的表现,更何况是她——温初玖,一个向来是老师称赞以及同学敬佩的好学生。
夏晚似乎并不急着开口说话,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让温初玖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皱起了眉头。
此前此境要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温初玖就像是那做错事等待老师责罚的学生,而夏晚就是那告知最后判决的人。
“班长刚才……是想撕了这张画吧?”夏晚挑高了眉,甩了甩手中的画。
“不是,我……”解释的话语尚未完整地从嘴里蹦出,夏晚已经一个箭步地走到了温初玖的身前,食指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温初玖的唇瓣上。
“嘘……班长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撒谎了吧?一看你就是没有经验的。没有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啊!哪里知道江湖的险恶——要想不被人骗,首先必须知道别人撒谎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啊!班长,你一看就是不会撒谎的人啊!你说是不?”
温初玖被夏晚的几句话就堵得哑口无言,她沉默了,原先还未来得深思熟虑的拙劣谎言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这一刻,任何的解释都只会显得格外的苍白和无力,倒不如看看夏晚到底想如何——反正,情况也不能更糟了,不是吗?
“听说徐佳佳为了这张画费了不少心思啊!明天就是大赛交稿的截止日期了——确实画得很漂亮!不过,班长你画得也不差啊!怎么这么没有信心?”
如果说夏晚无意地撞破刚才的一切带给了温初玖不小的震撼的话,那么这一番话无意是往温初玖的心房扔下了一枚炸弹——
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竟那么轻易地就把她看穿。
“不是你想的那样……”拨开夏晚的手,顾不上去表达对于夏晚这么亲密的举动的厌恶,温初玖只想努力去作出最后的解释。
她何曾料想过,她居然有需要费尽心思向夏晚解释的一天。
想开学的那天,班主任是多么郑重地在全班的面前宣布,希望她在不影响自己学业的前提下好好地辅助一下这个不成材的顽劣学生。
“不是我想的那样?班长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这难道不是代表班长刚刚想做的和我想说的就是一样的吗?”
“肆意破坏别人的劳动成果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班长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你想怎么样?”
温初玖放弃继续那无谓的解释,她不想多费口舌,她没有丝毫的把握能让夏晚相信她,在夏晚的眼里,这该是何等的精彩——
不学无术的坏学生窥见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此龌龊的想法。
“放弃好学生的面具了?”夏晚把徐佳佳的画作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再而漫不经心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笑一个嘛?这么严肃的神情可不应该出现在向来温柔爱笑的班长脸上。”
夏晚掐了掐温初玖的脸蛋,又拍了拍她的肩。
“班长你别这么激动啊!”
在温初玖的手快要毫不留情地打上夏晚的手的前一秒钟,夏晚迅速地把手收回。
可惜温初玖压根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此刻她所关注的是夏晚到底想如何。
“不如我告诉老师和同学吧?或者我亲自告诉徐佳佳?你猜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温玖初捏住衣角的手心已然冒汗,她知道夏晚是有这个能耐的,尽管他从不好好念书,可是在鼓动同学和他一起胡作非为这一块却最有本事。
班上的男同学无不和他称兄道弟,只因为夏晚的球技在他第一天转学来的时候就已经用实力证明;除此之外,他总是帮助每一个遇上困难的同学。
比如上一回某一个单亲家庭的男同学因为母亲生病,家里的杂货店顾不过来,夏晚便二话不说地骑着脚踏车帮这个男同学送了好几天的货。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谁的篮球打得精湛,谁够义气,谁就是老大。
至于女同学——
温初玖看着夏晚,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不可否认的是,夏晚的确拥有一张能让天使都会嫉妒的帅气脸庞。
这样一张脸足以让班上的女生都为他疯狂,总是各种各样的送零食送水,夏晚的抽屉里课本没有,吃腻了的零食倒是塞满了一大堆。
姑且不论其他女生,只要想到徐佳佳就足以让温初玖头疼——
班上夏晚的头号粉丝,可以说是风雨不改地为夏晚送水送饭,纵然被拒绝,她却像是看不懂夏晚的明示暗示般,依旧锲而不舍。
“不急,我必须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