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这次作为九龙寺藏尸事件的目击者之一，就充当了仵作验尸之责，是案子的重要人证，周东便将她的证词写进了文书，呈到了御前。按京兆尹大人的话来说，由芙蕖来做御前回禀是再好不过了。
皇宫无论在那个国家都是最最奢华和高贵的地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这个国家里最珍惜、最美丽的。而这里的人，无论身份也都是这个国家里最特别、最尊贵的存在。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是整个国家最最龌龊和黑暗的。
皇宫的长廊都挂着用来挡风的珠帘，挂着价值连城的玉璧装饰，每个数十步便是一个戎装铠甲的禁军士兵，手持利刃，立如青松，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从宫门到勤政殿的路，芙蕖曾经走过不下数百次，那时候每隔几日就会跟着父帅一同进宫，既是面圣，也是为了探望在宫里为妃的姑姑。
那时候的自己，红衣如火，面若桃花，飞扬洒脱；而现如今，再踏上这条长廊的自己，早就没有了过去的点滴，只剩下阴诡、仇恨和那如冰的寒意。
今日的勤政殿大殿，聚满了文武大臣，都是为了九龙寺的藏尸案而来。而那高坐在龙椅上的当权者，也被这越来越沸腾的民意弄得焦头烂额。一扫往日的威风，看起来有些疲惫和倦怠了。
“臣，拜见陛下。”
“民女，拜见陛下。”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周东平身。却转头对仍跪在御前的芙蕖说道：“你就是此次的验尸仵作？”
“父皇！”芙蕖还未回答，慕君玄却抢先拱手道：“这位是悬壶医馆的女医，芙蕖姑娘。此次也是帮助周大人查验尸体。并非仵作。”
皇上撇了撇慕君玄，才重新看向芙蕖，抬手道：“平身吧。”
“谢皇上。”
皇上面无表情，转头看向一旁唯唯诺诺低着头的周东，大声喝道：“周东，你可知罪？”皇上声音浑厚，面带怒色。倒不是因为他对于案情的重视，只是案子再不下去，他的面子便过不去罢了！
“皇上赎罪。臣已经尽力而为了，奈何这案子的确十分棘手。臣也能力不足啊。”
“朕高官厚禄的养着你，现在你告诉朕能力不足？是不是要朕杀了你，才能补助你的能力呢？”
周东“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凉的大殿上，连连叩头、求饶，一旁的一众大臣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谁都怕皇上这把怒火会殃及池鱼。
“皇上饶命，臣当尽力。”
“好了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处理案子，至于你的头便暂时留在你的头上。”皇上摆了摆手，示意周东起身。他很清楚若是责罚了周东，恐怕这个烂摊子更是没人敢接下了：“现在案子情况如何呢？”
周东拭了拭额上的汗水，抬起眼睛撇了撇一旁静默着的素衣女子。就算面对圣怒，她仍是一脸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芙蕖姑娘！”周东压低声音，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芙蕖的胳膊：“皇上问你话呢！”
迎着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芙蕖才拱手厉声道：“回皇上，如今九龙寺的后山一共挖出了十三具尸体，而且都是女性尸骨，年龄十三到二十四岁之间，这些尸体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皮肉高度腐烂，而有的还未全腐。显然这些尸体的掩埋时间各有不同。不过看最后一具腐败的程度，显然是近期才被掩埋的。这就说明凶手一直在犯案，从无间断。”
“能看出死因吗？”
“尸体大都已经成为白骨或是腐肉，实在看不出她们具体的死因。民女也并没有过办案的经验，不敢随意猜测。”
皇上也知道，芙蕖就算名头再盛，也不过是个大夫罢了。和那些朝堂里的神探，哪怕是捕快都比不了。现在若是迁怒于她，只能让别人看笑话了。
“大理寺卿。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一个老者从文官队伍里走出来，拱手应道：“回皇上，连大夫都看不出死因，也许这些女子不过是些病死的难民罢了，老陈以为……”
“不可能。”老者还没有说完，就被芙蕖淡淡的开口打断了：“虽然没有看出它们具体的死因，不过民女却亲手翻看过这些尸体……”
刚说到这里周东便忍不住干呕了两声，惹得在场一众人都齐齐看向他。
“对不起，你们继续！”
周东摆摆手，转过脸去。不过心里的恶心半点也没有消失。别人不知道，但是周东却是知道的。
那些尸体虽然大都变成了白骨，不过一部分仍是高度腐烂，变成了一堆冒着臭气的烂肉。就连如他们这样身经百战的捕快和官吏，看上一眼都肠胃翻腾。
可是那个叫芙蕖的丫头居然面不改色的翻着那些腐烂成泥的尸体，就像是菜市场挑选猪肉一般，翻来翻去，虽然手上戴着布手套，那些蛆虫和不知道是什么的粘液，还是让旁观者都是呕得胃酸都吐出来了，谁知这丫头居然半点不介意，完全视若无睹。
芙蕖却仿佛若无其事般继续道：“她们几乎都有外力伤及的外伤，比如骨折。而且皮肉和骨骼都有乌黑的痕迹，也就是说……”
“说什么？”皇上不悦的皱了皱眉，很不高兴芙蕖居然在这个时候顿了顿话头。
一众的大臣也都看着芙蕖，如同听着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一般，希望等着接下来的情节发展。
大理寺卿更是不满的冷嘲道：“姑娘是说不出来？还是故意吊人胃口啊？”
芙蕖撇了撇头发花白的大理寺卿，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透，居然还能身居高位，这东梁的朝堂都是些什么人啊！
还未等芙蕖揭晓答案。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声音。
“也就是说……他们都被虐打或是中过毒。”
接下话头的人，显然不是某个将军和大臣那般简单了。之间一旁的众人一听到声音，都身体一怔。就连坐在高位上的皇帝也都一惊，继而勾起了嘴角。看来对于来人很是满意。
众人都转向大殿门口齐齐弯腰，躬身行礼：“见过墨王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