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A城。
凌晨三点，风沙救援队大厅接警广播响起：殷山附近有两名游客徒步攀爬疑似失踪，请在局救援队员接到报警后立刻赶赴现场。
然后，只见睡的发懵的宋懿行从床上坐起，不耐烦地挠着头，低声骂了句，“靠，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
生气总归是有原因的。
前天，救援队刚从玉门关南的沙漠中抢回来一个单飞求刺激的中年大叔。
据说当时两名领队拦不住，大叔非要自己路独闯玉门关，还说什么生命安全责任自己负责，和旅行社没有半点关系。
三个小时没过，救援队总局就接到报警，说人失踪了。
害的整队人为了搜救他四天四夜没合眼，一个个还没归队就体力透支倒睡在车上。
最气的是，那位大叔态不改，在车上还吵吵嚷嚷说别管他，自己能出去什么巴拉巴拉的。
被吵醒的宋队长，一个冷脸，叫停车，把人踹了下去。
结果是全队休假两天，她留下看家。
接到报警后，宋懿行也没闲着，用冷水拍了拍脸，强迫清醒后，出队接案。
点开手机，宋队长的不爽似乎有深了几分……
话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没错，中国传统文化节日——七夕。
队里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离队回家过节了对吧，只剩下——
宋懿行。
我们根本没睡醒的宋大队长，又使劲揉了揉刚睁开的眼，拽了件黑色风衣，戴上了配有风沙救援队徽的黑色鸭舌帽，利索地钻进了救援车里。
慵懒地拨出一串号码，几乎同时，陈墨之的声音响起来，“喂，九爷，到哪了？”
“218公路，还有二十分钟能到。”
“我去，九爷，还是你快啊，大家伙还没归队呢。”
电话这头的人嘴角向上弯了弯，抬高了声线，道，“哦？是么。”
陈墨之的小心肝瞬间颤了颤，习惯性背后发凉，“得，九爷，错了。我马上出发。”
“少墨迹。”
宋懿行再一次懒洋洋地揉了揉眼，将电话换到右手。
“失踪人员详细信息给我。”
见嘲讽失败，陈墨之尴尬得笑了笑，钻进另一辆救援车，“两天不见，九爷还是这么直接哈。”
宋懿行白了一眼，“你还有十五分钟。”
“哦哦，啊！”
“两名失踪者，其中一名为男性，李杉，二十七岁，北京某通讯公司高级顾问。另一名为女性，江信梅，二十五岁，北京某小学任职教师。失踪前两人身着蓝色冲锋衣，李杉还背着一个男士耐克黑色双肩包。
据报案人称，两名失踪人员是夫妻关系，此次来殷山，说是大学同学聚会，因为都在大学参加过山区旅行社团，所以商量来殷山。
不过说来也巧，大学同学聚会，还是七夕。月黑风高夜，啧啧……”
宋懿行满脸黑线，“陈墨之。”
“啊？”
“保持沉默。”
“……”
出生于江南书香门第的陈墨之，担任风沙救援A队的副队长。
陈家人都希望他人如其名，如墨如斯，可惜事与愿违。
本应该安稳接手父辈的他，不满家里安排，大学主修计算机，高低闯荡靠自己本事。
家里人宁不过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四年前来到风沙救援队对于他来说，既是磨练，亦是挑战。
而且，陈墨之有个门当户对的小青梅，俩人一起长大，关系好得很。
陈家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少年的戾气总会被风沙磨平棱角，陈墨之总有一天会回去。
“失踪时间，地点。”
“人是昨晚十一点不见的。”
“该死。四个小时。”宋懿行手攥紧了方向盘。
“那帮警察失踪不到六个小时不给立案。家属都急疯了。”
她手一松，打了个急弯，“卫星传我一份殷山地形图。”
“好。不过还有一点很奇怪，有人看见李杉夫妇从北边上的山，不是常规的东入山口。”
“警察那边知道么。”
“知道，他们打算从东，北两边上山。”
宋懿行减速停车，看了看接到的地形图，眯了眯眼，目光锁在一处停了一会儿。
“殷山西边详细地形图给我。”
“What！？九爷，西边的陷阱不说，有的地方还是是断崖！”
“西边，最快。”
“啥？”
“不说了，我下车了。”
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车，就近问几户农家，想知道有没有上山的小道能走。
不过，凌晨三四点，起床的人好像没有啊。
再往里走，村子里鸡鸣狗叫声音渐渐响起来，寂静的屋舍上浮起炊烟，她不觉又加快了脚步。
顺着微光走，宋懿行找到一户农家。
“大姨您好，我想问一下从这里上山，有没有好走些的路。”
女人一愣，忙着放下手里的活，抓住她的手腕，“姑娘啊，上山不得上不得啊。这山上有毒蛇有野兽，吃人不吐骨头，会死人的！”
宋懿行扶了扶额头，“大姨，我得上山找人。
一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报案，有两个人在山里绕丢了。”
大姨一听，更急了，“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
你，你是警察么？”
宋队长侧头想了一下，马甲很重要，“是。”
那女人拉了她手，伏在她耳边说：“警察同志，昨晚，这山上，有枪声。”
宋懿行心里一惊。
“枪声？您没听错？”
“哎呀，肯定是枪声，我和我家那口子都听见了，特响。”
宋懿行把手一拉，眉心皱了皱，束紧了风衣里面的作训服，“大姨没事，估计是哪个偷猎的大半夜上山，我看村口不有几家猎户么。
别瞎想了，剩下的交给我。”
宋懿行转身迈开步子，顺着女人指的小道，消失在山林中。
黎明晨雾中的山路并不好走，她随手拿了根树枝拨开脚下的落叶。
其实山里有用的东西不少，除了野虫野草，派的上用场的草药也很多。
宋懿行出过车祸，有选择性失忆，但并不影响她幼年对中医药理的记忆。所以吧，时不时采点药草驱蚊解暑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农户大姨的话呢，殷山西村的村民好像不懂这个，还害怕野兽毒蛇，估计不敢上山。
陈墨之也说过，殷山西路有陷阱，偶尔几家胆子大的，在山上捕野鸡野兔的吧，还真的小心绕开。
越往上走，越觉得不对。
林中缓缓浮动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血腥。宋懿行皱了皱眉，想必前面陷阱里捕了个大家伙。
好奇害死猫啊。
宋懿行抬脚一步走上去，只能说料想的不错，不仅是个大家伙，还是个人。
此人衣着随意，头偏在一旁。大概是因为倒霉，半夜上山进了陷阱里，一脚踩下去皮开肉绽。看样子是死透了。
宋懿行没见过李杉和江信梅，也不能确定死者是不是两人其中一个。
所以往旁边站了站，一站不要紧，眼前一幕让人心中一颤。
阱里面的人胸前，有个巨大的血窟窿。
枪伤无疑。
宋懿行倒吸口凉气，立刻转身。理智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林子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隔壁树干的也有枪孔。
现在她终于明白大姨说的半夜鸣枪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刚挪动脚步，冷不防一道低哑声从树干背后传来，虽是透着疲惫，却仿佛迟钟暮鼓之声，悠远而动听。
“小姑娘一个人上山，不怕遇到坏人么？”
宋懿行脚步一顿，脑子里曾经失去的那些混沌零碎的画面仿佛也重新活起。
“怕啊，所以这不赶着下山嘛。”
“小姑娘认得药草？”
宋懿行盯着刚采来嚼碎敷在手背上的虫草，抽了抽嘴角，“好不巧，我只认得驱蚊草。”
此时宋懿行的脑子上已经冒出汗珠，心里暗想不好，大概自己靠近这片林子开始，就被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走几步，那声音又响起，“医者父母心。”
宋懿行柳眉一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医生了。”
“左一只，右一只。”
“……”
“……”
表面谈话轻松，可两个人的脑子都飞速旋转着。
宋懿行想，她穿的救援服，很容易逃跑。再加上他问她草药，八成伤的很重，她想跑，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宋懿行立刻迈开腿。
恐怕树后那人被逼的没有办法。
低哑道，“我是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