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
明明生得一副好皮囊,背后也有显赫家世。非要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搞救援。
现在在救援队的一切声望和名誉,基本上靠她一手打上来。
整个西北环线上谈到九爷,绝对是个相当当的人物。
不过极少数人知道她是女生,而且只有二十多岁。
也怪她出警时常常带着鸭舌帽,掩饰短发。
她的原则:生人勿近。能动手绝对不开口。
手段何其残暴辛辣。
记得刚入队没几天,有个二百多斤男队员瞧她好看,开会时私低下对她动手动脚,谁知宋懿行一脚踹过去折了对方两根肋骨。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过膝靴狠狠踩在男人断了的肋骨处,加重力道。
那男人也是丢了面子恼羞成怒,骂了声,“臭娘们,你等着。”
当晚从总局出来,陈墨之正好有急事,剩宋懿行一个人回旅店。
某条没灯的巷口突然冒出来几个拎着铁棍穿着拖鞋的流氓大汉。
其中那个带头的男人,叼着烟,扁扁嘴,“哟,小妹妹,就是你把老王踹折了?
性子这么烈,老子喜欢。”
后面拿棍子的人几个也吹着口哨,起哄道,“小妹妹长的确实好看啊!是不是啊,兄弟们?”
“看来老王给我们找了个好活儿啊。”
“哈哈哈。”
话里提到的小妹妹,只是脸色一冷,低着脸,薄唇下角向上一勾,“好活儿么,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消受。”
接着不疾不徐,双手揣兜,步若常态,走了上去。
忽的抬腿,朝着带头的那个,duang也是一脚,这次比上次力道还重。
下一刻,身后的铁棍拳头一瞬间全招呼上来,宋懿行靠着身形灵活闪着,夺了对方一根铁棍,拳打脚踢,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等到陈墨之赶到时候,只有宋懿行一个人踉踉跄跄,握着沾血的铁棍,从漆黑的巷口擦着墙走出来。
满身血污。
无人赶拦。
此后九爷残忍毒辣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最厉害的还数九爷车技。
可以说没人开车快过她。多少次陈墨之坐在宋懿行的副驾,都觉得自己买的人身安全保险发挥到极致。
即使最晚接到指令,也最早到达。
生命不容许一秒钟的耽搁。
不过回想第一次到见九爷,陈墨之心里依然很是发怵。
那他刚到风沙救援队第一个月。
总局接到报警,雪山入山口有人遇害。
不等救援人员赶到现场,远远就能看见雪山脚下一片猩红。
传说中黄泉路上摇曳的曼珠沙华,花瓣肆意绽放,红的刺人双目。
隐约可见,血泊中躺着个人。
盛放在雪山玫瑰,寒毒刺骨。
年仅二十的宋懿行最后被送去医院,腹部被刺三刀,三十分钟最后的抢救时间,连急诊医生都已经准备通报死亡时间。
几乎是最后几十秒,她的生命特征才有一丝丝回归迹象,血压心率才跟着慢慢恢复。
与死神交过手的女人。
最最最令人吃惊的是:
世界著名钢琴才女宋嘉言居然是她双胞胎姐姐。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绝对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绝代佳人。
只是一个长发及背温柔似水,另一个短发齐肩冷傲不羁。
火与水,冷与热。
痊愈之后,宋懿行破天荒的居然决定留下来:
留在荒凉孤寂的大西北,留在漫漫黄沙的敦煌,留在吞噬无数人生命的皑皑雪山。
留在苍凉中。
苍凉是戈壁的神。
十二个小时过去了。
天又黑了。
紧闭的手术门突然开了。
宋懿行连忙起身。
主治医师摘下口罩,“放心吧,送来的很及时,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
第二天早晨,得到具体位置的陈副队推门进来,拎了两盒小米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少女慵懒地趴在床边,一身破碎的黑衣,齐肩的短发,有的俏皮地滑下来,却也遮不住那张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脸。
陈墨之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那么骄傲清冷的少女,现在更像是一只乖巧的猫,被人剥了坚硬的盔甲,露出咕噜咕噜白的肚皮,嘴角含着笑,睡得十分安稳。
一定做个了很美很美的梦。
其实门开时候,顾荏就醒了。注意到陈墨之手上拎的小米粥,一个冰冷的眼神递过去,示意他放下。
大家都是明白人。
接到示意后,陈墨之内心却波澜四起,相当复杂。
欣喜的是。
难道他,他,他九爷嫁出去了?
难受的是。
那眼神,和九爷看他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一个九爷都哄不好。
……
……
有些人生来就有夫妻相对吧。陈墨之无奈了,恐怕只能这样解释了。
这一觉宋懿行睡得很沉,丝毫没被进来送饭的人闹醒。
顾荏收回视线,偏头朝她看去。眼底的光似乎闪了一下。
老天爷似乎都在可怜他。
那个四年前被他弄丢的小姑娘啊,现在算是找回来了么。
不过她好像不记得他了。
做人不能贪心。
人找回来就好,大不了在追一次。就算她不记得,再追一百次,也毫无怨言。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已经弯上了天。
此时虽然半张脸带着呼吸面罩,依然妖孽得很。
没办法,就是很开心。
顾荏慢慢抬了抬右手,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发顶。
还是那么细,那么软。
指尖穿过发梢,还有柠檬的清甜。
宋懿行并没有睡多久,不过是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睁开眸之后,首先闻到的就是扰乱鼻息间的柠檬味。
“醒了?”顾荏低眸,眼底全部都溢在光里。
然后抬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视线,看似是在挡阳光,实际上他是要把某些邪恶的念头压下去。
比如把人拽过怀里好好蹂躏一番,平息自己四年浴火。
比如去咬一下她那宛如白天鹅一样的颈,看看是不是和她的唇一样,又软又甜又凉……
最后顾荏只是维持着那姿势,嘴角勾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反而是自嘲的味道颇浓。
光越来越亮,透过窗帘洒下来。
呵,真是个做水果蛋糕的好天气。
四目相对。
宋懿行醒过神来,率先打破了僵局。
“算你命硬。”
然后丢了个手机过去,“是你自己打电话找人过来,还是我亲自打110送你回家?
算一下,手术费,治疗费,住院费,油费……一共两万零四百八。请问顾警官,现金还是转账?”
顾荏的吃惊的抽了抽,好在立刻恢复回来。
在怎么落魄受伤,他顾荏也是顾氏企业看重的接班人吧,还怕他欠账不成?
顾荏重新睁开了眼,黑眸深邃的根本望不到头……
而后扯出如沐春风般的笑,懒洋洋的挥挥手,“劳驾宋小姐留个电话,手术费都是小事。
宋懿行猛然起身,压上床铺,眯了眯眼,压低了声线,一字一顿
“你、认、识、我?”
顾荏也抬头,努力隐去黑眸中不为人知的悲伤。
“从你十四岁开始。”
一瞬间,宋懿行眉头紧紧锁起来,脑子里过去破碎的记忆画面喷涌而出,但却什么也抓不住。
巨大的疼痛感袭来,宋懿行只能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顺着,平衡不住,向床下地板狠狠得砸了下去。
“啊!”
“阿行!”
听到动静的护士立刻跑了进来。
慌乱中,顾荏已经扯下面罩,顾不上手上的输液管,咬着牙弯腰一顿,把人横抱起来。
没等转身回床,缠满绷带的左肩上又渗出殷殷血迹,伤口撕开无疑。
顾荏没料到,自己也会突然眼前一黑,向床重重得砸去。
“啊啊啊!!!”
进来的护士乱了手脚,吓得大喊,引来更多的人。
里面也包括刚回来的陈墨之。
两名值班医师和陈墨之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人分开。
小护士重新帮顾荏缠了绷带,清理了伤口,宋懿行也由于一天没吃东西,有些低血糖,挂了一瓶葡萄糖水。
陈墨之屁股都没坐热。
风沙救援队系统就发来信号,“所有队长总局集合。”
再回头,宋懿行已经醒了,虽然额头上还有刚才惊慌留下的汗渍,却遮不住那张冷傲冰霜的脸。
拔掉针头,“看什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