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杨季卿送画过来,云舒把画挂墙上去,罗帏亲自泡了一杯茶端着给杨季卿润口,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有两个客人叩门求见,请罗帏写诗,杨季卿便起身告辞,那两个客人迎面走来,杨季卿低着头与他们擦肩而过,速速撤离。
两个客人坐定了,自报家门,原来他们两个也是写诗的名士,身材高瘦、面白须净的叫刘肖成,身材矮壮的叫于平光。这刘肖成对着罗帏抱怨于平光:我早就说柳竹桥有位写诗的才女,我这于兄只是不信,我叫他来,他也不肯来,后来见了别人家有罗姑娘写过的诗,于兄才佩服得五体投地,赶来见罗姑娘本尊一面。
这于平光好似没听到刘肖成对他的抱怨一般,拧着眉心问刘肖成:刘兄,我怎么看着刚才出去的那个年轻后生特别像杨伯卿的弟弟杨季卿呢,你没有看到吗?
刘肖成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我没有仔细看,罗姑娘就在这里,问问罗姑娘不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罗帏惊讶道:方才出去的正是杨季卿杨公子,原来你们是认识的?
刘肖成说:我们和他的哥哥杨伯卿杨侍郎大人是故交,跟这位杨四公子只是打过几个照面,勉强混个脸熟罢了,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他贵人多忘事,况且年纪比我们小好多,估计也不记得我们。
于平光打趣罗帏:罗姑娘这里虽然位置偏僻,却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连达官显贵的子弟都知道姑娘的大名了,这位杨季卿杨公子的哥哥可是不得了的人物,他可是严嵩严阁老面前的大红人。
罗帏半信半疑道:杨季卿公子家有这么显赫吗?他可是告诉我他幼年丧父,家道中落、生活困顿得很。
刘肖成忍不住插嘴道:杨公子未免过于谦虚了,他家那样的家业若说是中落的话,我们这样的人家岂不成了叫花子了,姑娘还真是把杨公子的谦虚当真了。他杨家的一个后花园都比我们的宅院大。这位杨公子结婚的时候家里可是摆了一百多桌酒席,从早吃到晚,他们父亲虽早早地不在了,杨伯卿大人却把杨家给光耀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杨家现在只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大好时候.......
罗帏仔细回想杨季卿的点点滴滴,发现确有可疑之处,比如说有一次他来的时候淋了雨,云舒帮着他脱了破旧的外衣,竟然发现他里面穿的衣服居然是价值不菲的绸缎制作而成,光是那细密的针脚,精细的做工就不知道要多少两银子,这杨季卿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罗帏惦记这杨季卿隐瞒身世的事情,招待起于平光和刘肖成来总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后来索性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请他二位改日再来,于刘两日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好不郁闷。
过了几日,杨季卿又来送画,打一进门云舒就警告她说:姑娘最近心事重重,招待公子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杨季卿走进正房,罗帏不在里面,又往里屋走,这才看见罗帏坐在床边发呆,季卿轻声问道:云舒说你这几日心情不好,怎么了,谁惹你了?
罗帏冷冷地质问他:你本是贵家公子,为何对我谎称家业凋零,难道是怕我贪恋你家富贵,要纠缠你不成?
杨季卿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罗帏早晚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为了照顾她的生计,能瞒一天是一天,没料到还不到一年就暴露了,他倒是非常镇定,坐在罗帏对面,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看姑娘谋生艰辛,连该吃的药都舍不得吃,本想着直接资助姑娘,只怕姑娘心高气傲,不肯接受我的救助,便想出了如此下策,若是让姑娘懊恼了,还请姑娘见谅。
罗帏听他如此解释,想到自己贫病交加,境遇落魄,姿色也非上乘,有什么值得杨季卿贪图的?她离家多年,有娘家却不能回,身边只有一个云舒陪伴,终究还是贪恋人间温暖,现在有人这么关心她,照顾她,还顾虑着她的骄傲和自尊,人生得此一知己,夫复何求?
罗帏忍不住流下泪来,忍着悲泣声说道:你心上人的画像我一直想不出让自己满意的诗来题在上面,我将它挂在正堂墙壁上,期望着哪天一眼望去,灵光乍现,做出一首配得上它的好诗来,可是总也得不到。也有人问过那幅画卖不卖,我说不卖,有个盐商一再加钱,已经加到一百两银子了我都不松口,你往常做的那些画,大幅的最高也就卖个五六两银子,我就怕人家再往上加银子,我就撑不住了。
杨季卿温和地笑着说道:加到一千两银子也是不卖的,那是咱们的镇店之宝,明日我刻一个私章印上去,不许别人再开口问价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屋里吵吵嚷嚷进来一群人,两人赶忙出去看究竟,原来是一伙地痞流氓进来敲竹杠,云舒阻拦不住他们,赶紧跑回到杨季卿身后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