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璟道：“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
大抵，我能猜到一些。
书璟叹了口气，才幽幽开口道：“一千五百年前，你与蓝君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约莫着两千年前，蓝魔族降生了一位眼中能见五色的魔族小君，蓝君大喜，宴请八方。当然，你也能猜到，没有人会去的，他是心狠手辣的大魔头，降生能辨五色的小魔，于蓝魔族是大喜事，于四海八荒，可不是。”
“但是，我去了。”我十分肯定道。
书璟点头接着道：“没错，你去了，不顾你阿爹的阻挠，去了蓝魔族，可是，你这一去，就是整整一百年，你只让人传了话回来，说是你要外出游历，想看一看天下的名山大川，江河湖海。”
大抵，是个谎话，那一百年，我应当是陪着蓝君的。
我扯了扯嗓子，最终只问出了一声：“然后呢？”
“一百年后，你回来了，拖着一身的伤，还有一双瞎了的眼，两行血泪，周身没有分毫灵力护体，跪在雁字谷外求我把你藏起来，不要让你阿爹阿娘知道。”
书璟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从前，有些不忍，不过很快，他又接着说道：“我从未见过你那般绝望而难过，你自小孤傲，虽然调皮，却从未向谁低过头，也从未那般低声下气地求过谁，我更是从未见过，像你当时那般，伤得如你当时那般惨重却还强撑着不愿倒下的仙子。
没了灵力，你的凡身，根本承受不住雁字谷浓郁的仙气，浑身上下，被灼伤得根本看不出个人样，又没了双眼，至今想来，我仍是有些心惊。我心软，又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就应了你。我把你带去了凡界，将你藏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为你疗伤，帮你恢复灵力。
可是，你当时伤得似乎比我见着的还要重些，我为你治了一百年的伤，却还不见你好起来，你又不愿让你阿爹阿娘知晓，我既应了你，自然也没有办法去求助神农氏的那位上神，只能慢慢查寻医术典籍，为你疗伤。
这一疗伤，又是三百年。”
我静静听着，看向面无血色的蓝君，心中微微有些抽痛。
他待我好，处处为我着想，可是，因着愧疚？
“那三百年里，可是又发生过什么？”嘴角蔓延出一丝苦笑，我既怕得知那些事，又想知晓那些事。
“那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蓝君找去灵族，让你阿爹阿娘将你交出来，他说，你们已经拜过天地，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他们不能藏着你。你阿娘气不过，就跟他打了起来，当然，你阿娘的本事你是知晓的，自然是没打过的，还被他气得病了许久，我也是后来听你五哥说，那蓝君其实也没同你阿娘交手，只是一直喊她岳母，怎的也不肯改口所以，你阿娘才被气着了。”
他那般固执的蓝魔，这种事，倒也做得出来。我看着蓝君，心中暗道。
“然后，你阿爹自然也怒了，将他赶出了灵族，可你阿爹赶一回，他回来一回，像只狗皮膏药，就是不肯走。后来，你阿爹大怒，说，若是他在千叶洞外跪一百年，就让他见你，想着借此来赶走他......”
书璟说到这里，我把话接了过去，道：“然后，他就真的在千叶洞外跪了整整一百年，不吃不喝，也没挪动过地方。”
书璟点点头，想到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便道：“是，他跪了一百年，生生把你阿爹阿娘甚至是你三哥的心都给跪软了，他们只好告诉他，你外出游历去了，也没有说具体去哪儿，他们也不知晓你在何处。”
“那几百年，我就没有给他们写过信么？”我很是困惑。
书璟叹了口气，又道：“你去蓝魔族参加宴席后的那一百年里，是写过的，可是后来，你没了双眼，你有多心高气傲你自己是知晓的，没了双眼，又失了灵力，于你而言，比没了性命还要让你难受，你整日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不喜不怒，像是个没了魂的行尸走肉，哪里又会写什么信给他们，那些年，是我帮你写了些报平安的信件，但怕你阿爹看出端倪，也只是寥寥数语，没有太多的内容。”
“那后来呢？我是如何恢复了灵力，又是如何找回了眼睛？”我问道。
书璟负了负手，想了许久，才又道：“那回，我前来看你，你五哥似乎早有觉察，跟着我一路寻到了你，当时，你眼睛上蒙着绿色的遮光布，就坐在我为你安置的院落里发呆，慢慢流下了一行血泪，你五哥有多宠你你也是知晓的，见你这般模样，他如何忍得了？上前抓着你就是问询，你只是愣愣地歪着脑袋，依旧是一言不发，他见你那样，愈发地难受了，我亦没见过他那般失态，自然也拦不住他。
他吼着喊着，喊累了，半蹲在你面前，握着你的手，语气十分的轻柔，对你说：‘小六，我是五哥，你跟五哥说句话，好不好？’你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就是在那里坐着，任由他如何祈求如何嘶喊，就是什么也不说。
他说累了，一怒之下提着剑就杀到了蓝魔族，我追过去的时候，他似乎是疯魔了一般，见谁砍谁，还险些将蓝魔族的那位幽若公主给打得魂飞魄散，蓝君更是被他打得伤痕累累......”
我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问不出来，只是淡淡道：“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让你将五哥带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不，或许，他同你道了谢，谢你照顾我，是吗？”
书璟笑了笑，道：“确实如此，他在我走的时候，突然对我说了声‘谢谢’，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道：‘谢你照顾阿雪。’然后我对他说：‘蓝君不必言谢，我只是为了小雪。’然后，我就带着你五哥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