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成王世子卫熠千里迢迢赶赴宁州,朝堂上的旨意也终于下来。
成王府东院
“王妃,王爷回来了。”成王妃的贴身女使菱歌进来回禀。
“王爷已经下朝了吗?他到哪儿了?”成王妃正在为世子离家出走的事情头痛不已,才刚刚挨了一顿军法,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她要如何与王爷交代。
“已进了前院了。”
“快随我出去迎王爷。”成王妃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爷,您回来啦。今日下朝晚,身子可是乏了。妾身给您准备了热水,您去泡个澡解解乏,菱歌快去准备些吃食,王爷…”
成王打断了王妃的喋喋不休,“陛下今天降旨指派玹王前往宁州主持大局,朱雀和白虎御史从旁协助,同时为了安抚谢家,陛下亦下旨让他家的四子赶往宁州将三子接回家。世子今日如何?陛下安排的如此周密,这下他可以安下心来了!”
成王妃就怕提到世子,世子还没等到这消息,就已经连夜出逃了,成王若是知晓了,恐怕要气的七窍生烟了。
“王爷,世子他,心中郁结,您看…”成王妃想着还是不要让王爷晓得世子的事,能瞒着一日就一日,最好待他发现,世子他已经赶到了宁州,那就算是王爷想追回来也鞭长莫及了。
“这臭小子,都不知道老子为他愁成什么样子了,东境局势复杂,他还一个劲儿地要往里头去趟浑水!”成王也知道世子从小和谢家的三郎和四郎交好,尤其是谢三,这些年两个人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世子又一直没有议亲,他不止一次地觉着自家这个混小子终究是要把谢三给他娶回家来的。
“是是是,世子还年轻,他以后总归会懂得您的苦心。”成王妃点头称是,这个时候,只要王爷不发现世子不在丹陵,怎样都好。
朱雀巷听风院
“四妹妹这几日精神好多了,今日胃口可还好?”三姑娘连起来每日必来听风院报到,她与四姑娘都是开朗活泼的性子,一向相处地极好,对四姑娘的关心也是打从心底里的。
“三姐姐来啦,快进来坐,我正在等着吃早饭呢。”四姑娘想着谢四已经去了宁州接谢三回家,只要谢四到了宁州,就能知道谢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想到这里,她这几日的胃口转好,今天早上起来突然很想吃蟹黄小笼包和荷香糯米藕,停月等一干女使大喜过望,正着急忙慌地在小厨房里大显身手呢。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这可是有口福了呢。”三姑娘瞧她今日兴致还不错,也挺高兴,自然乐得与她一起共进早餐。
“三姐姐,我今天想去礼安寺给全家人祈福,你和我一道去吧。”四姑娘的吃相很文雅,一看就晓得她有很好的教养,即使面对如此令人食指大动的美食,她依旧是细嚼慢咽。
“为家人祈福是好事,我当然要与你同去。”三姑娘当然知晓其实四姑娘主要是为了给谢三祈福,希望一切都只是误传,他终将平安归来。
礼安寺后山
“陛下果真下旨令玹王主理东境之事。王爷料事如神!”书匀放走信鸽,转身向卫千乘禀告。
“东境这块肥肉不能落入冷凛烟之手,我们这位陛下自然是要派一个靠得住的人。”
“可是如今在世的几位皇子中现王性情暴戾,玢王好大喜功,玘王年幼…实在卫……的人选。”盛书匀跟在卫千乘身边多年,自然也是对朝局了若指掌。
“所以现下这位玹王虽则性格温吞,也实在是找不出再合适的人选了。”
“属下不明白,陛下为何不让太子?”太子经世之才,允文允武,太子妃又是出身丹陵的第一名门谢氏,他去顺理成章。
“太子去目标太大,你以为东境现下太平么。”
“陛下这是要保太子而舍玹王殿下?”
“那位玹王殿下现在应当是左右为难吧。差事能办的好固然是好,就怕是办不好呢…”卫千乘有些幸灾乐祸,其实并不看好玹王,但是对于他的盟友而言卫玹的到来无疑是最有利的,如今这样的结果想必他会很乐见其成。
大雄宝殿
三姑娘和四姑娘一道在佛前祈愿,一转头四姑娘就不见了,她急匆匆地冲了出来却没见到她的人影。
“斯月!停月!晓风吟!”斯月本和停月在佛堂外的回廊那头小坐歇息,却不想听到了自家姑娘火烧眉毛的叫自己。
“姑娘(三姑娘)!怎么啦!”晓风吟在马厩喂马,却在听到她呼喊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斯月和停月也小步跑来,只是不知发生何事。
“快去找找你们四姑娘,我方才与她一道在大雄宝殿参拜,这才一转身人就不见了!”三姑娘着急道。
“我家姑娘不会想不开吧!”停月听闻也着急起来,她家姑娘虽说这几日精神头好些了,但万一又想不开了,那怎么是好!
“我在这里等着她,许是去附近逛逛了。斯月和停月去大门口瞧瞧,会不会是一个人走远了。风吟去后山寻寻,别是误闯入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其实三姑娘也是知道,四姑娘似乎与后山的那位大人物有些某些联系,这事不宜声张,若她真是去了,晓风吟去找最为合适。
“是,姑娘(三姑娘)。”
后山
“陈公子来啦。”盛书匀瞧见四姑娘远远地走来,先声夺人,以提醒卫千乘有外人来了。
其实卫千乘自从眼睛看不见,听觉倒是敏锐了许多,他知道有人来了。
四姑娘在礼安寺专门为谢家人准备的厢房中藏了两套男装,她偷偷换了一身长衫,把头发挽起来束在帽带中,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个清秀的小公子。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没打扰到你们谈事情吧。”四姑娘也觉得自己这样贸贸然过来不大礼貌,但是家里有太多人,她总是不能表露太多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们会为自己担心。因此,只除了最初的几天,她都是隐藏着自己心底最深的悲痛,阿瑾没有了。
“今天你的护卫没和你一道来吗?”卫千乘的直觉一向很准,他知道他的这个小朋友除了第一次来,每次都是带着一个青年护卫过来的,二人的关系不似寻常主仆,反倒是像良师益友一般,那护卫话虽不多,存在感也很低,但是小朋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注意着小朋友的安全,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第一时间将小朋友划到自己的保护圈里,让他不至于受到伤害。
“晓风来了,在喂马。糟糕!我忘记跟他说我到这里来了。”四姑娘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要是三姐姐他们找不见自己不道多着急呢!
卫千乘示意盛书匀可以下去,他想和小朋友单独谈谈。小朋友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低落,怕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心里正难过呢。
“那你们先聊,我去找晓先生告诉他陈公子在后山。”
“有劳你了,书匀哥哥。千乘哥哥,我来扶你。”
“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同我说?”卫千乘是个战场杀伐的主,身边很少有这么纯粹的孩子,在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他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温暖如小太阳般的孩子的陪伴,他也想能为这孩子做些什么。
“千乘哥哥还是那么的料事如神吖。我们去晒晒太阳吧,今天的日头不错。”四姑娘挽着他的胳膊,十分亲昵,在她的眼里,卫千乘只是她的朋友,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
“好,我们去晒太阳。”
“我家里的一个兄长,一直在外游历,前段时间传回消息,说我兄长没了。”四姑娘言简意赅地讲述了最近在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
“是你的堂兄陈瑄吗?”开布庄的陈老板家里只有陈公子兄妹俩,不过他有一个堂兄比他大好多岁,莫非是他?
“不是,是一个很远房的兄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是要好。近几年来,他一直都在外头,我们一直都是聚少离多。我知道他有他的无奈,他人在外,心里定然也是很想家里的。我也是,我也是甚为,甚为想念他的。”
卫千乘一直在默默地听着,他想如岚一定与这位兄长关系是极好的,这点不用说也是知道的,从她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来。
“我家里的另外一个兄长也和我一样不相信他已经死了,他要去接他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四姑娘抽噎了一下,她的眼眶又红了一圈。
“傻孩子,既然相信你等的人一定会回来,那就不要怀疑自己,好好地等着!”卫千乘比谢兰琬大了近十岁,看她可不得是像看自己的小辈一样。
“其实,千乘哥哥,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你说我兄长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宁州那种地方…”
“你兄长是在宁州出事的?”这段时间卫千乘虽说眼睛看不见,却极度关注着大曜当前的形势,宁州暴乱死伤无数,眼下死伤人数极有可能还要继续攀升,直逼贡州因天灾而殒命的人数。如果如岚他的兄长是被卷入了宁州的暴乱,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还有她口中所说的另外一个兄长,他是不是让她赶紧阻止,不要再往宁州那么乱的地方跑了,以免再出现过伤亡情况,让她徒增伤心。
“你另一位兄长已经启程了吗?宁州那地方不安全,现在还在乱,将来会更乱,要不让他缓缓再去吧。”
“我那位兄长行伍出身,心智坚韧,非常人能及,不会有问题的!”四姑娘被他讲的心里也是慌慌的,不过谢四去宁州是陛下的旨意,直接下到灵州营的,不去,就是违抗圣旨和军令,个人安危已经无暇去顾及了。
“我很羡慕,你与你兄长们的感情。”千乘自小父母双亡,养在先开阳帝的膝下,见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与定安和裕宁两位公主感情极淡,概因开阳帝的皇后不大喜欢这个义子,一直觉着他是皇帝的私生子有关。
“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是养父将我带大。养母对我甚是不喜,我只好少在她面前出现。你可别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我又不是金银钱财,珠宝首饰,自然不会每个人见着都很欢喜的。”千乘知道她心肠软,此刻必定对自己是极怜悯的眼神瞧着自己的,他虽看不见,也能猜得着。
“放心,我养父待我是极好的。他没有儿子,一直将我带在身边。后来再长大些了他就叫我去军中…磨练心智,大底就如同每个父亲所期盼的那样,不求保家卫国,只求能够保全罢。然而,他却去了,才不过而立,便去了。”
四姑娘听得很认真,无论千乘以前是做什么的,反正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柔以待的,这让她感到很安心,总觉得在他的面前可以畅所欲言。
“千乘哥哥,我在。”
四姑娘不由自主地握住卫千乘的手,她很想跟他说,不要难过,我在你身边,唯一疼爱你的养父没有了,还有我陪着你,心疼着你。
“千乘哥哥如果有你这样一个兄弟该有多好!”卫千乘莞尔一笑,这孩子如此纯善,真真是让他想要捧在手心里疼爱。她会为了别人的悲伤而悲伤,即便心里有再大的伤痛,也会温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那我可以和千乘哥哥结拜吖,这样千乘哥哥就不是孤单一人了。”四姑娘如是道。
“若我并非你看到的样子,你还会愿意与我结拜吗?我的傻小孩。”
卫千乘弹了一下她光洁饱满的小脑门,对她十分宠溺。
“愿意的吖!”无论你对其他人如何,只要你在我面前始终如一,你就一直是我的千乘哥哥,而我,一直是你的如岚兄弟。我们,此生不问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