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记炸雷,震得地动山摇,数道闪电刺破了沉沉夜幕,将如意庄周遭照得一片雪亮,大雨如注,地面上积水已有寸许。
在离如意庄一里多远的一处乱石堆里,躺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头发散乱,面容惨白,浑身都是血污,雨水淋在他的身子上,一丝一丝的血迹从他周身扩展开来。
“轰”
这时又响起一记炸雷,那躺在雨水里的少年似被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十分迷茫。
“我这是在哪里?”
少年内心惊疑无比,用手揩了揩脸上的雨水,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我受伤了么?难道,自己竟然还没有死?”
少年心中又是一惊,意念纷起,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他用力摇了摇头,方才感到清醒些许。
少年用手撑在地上,想站起身来,却是力不从心,不得不又躺在地上,等到蓄积了足够的力量,才奋力站了起来。
“看来,经过埋凶岭一战,我常坤身负重伤,功力尽失,已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少年苦笑,摇了摇头。
一道闪电过来,少年看清了自己穿的乃是一件粗麻编织的衣裳,脚上套的是一双草鞋,极似乡下穷苦人家才穿的那种。
“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为何换成了这样一身装束?”他满腹疑问,试着运行体内真气,这才觉查到四肢乏力,身体里真气荡然无存,象是从未练过功法一般。
少年霎时怔住,呆立在大雨当中,双目不停闪动,瞬间明白了个中原由,神情里现出一阵狂喜。
“我常坤竟然转世重生了!天意啊,哈哈哈哈……”
他冷静下来之后,环顾四周,想找一个落脚之处,避一避眼前这场大雨。
少年观察到,离他立身之处约百丈远的地方,有一处小庙,小庙里还隐隐约约闪动着火光,便向那里慢慢走了过去。
推开一扇破烂不堪的庙门,少年瞬间闻到了一阵烤肉的香味。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满身污垢,胡子发白的老乞丐。
那老乞丐本来在专心烤着自己偷来的肥鸡,见有人突然推门进来,吃了一惊,待看清楚来人之后,神情马上放松下来。
“黑牛,你没死?”老乞丐满脸酒意,盯住少年问道。
少年恍若未闻,径直朝火堆走了过去,他在雨水中躺了很久,全身冷得直哆嗦,想烤烤火,暖一暖身子。
老乞丐将自己的身体挪了挪,留了个空位置给少年。
“黑牛,你是不是被打傻了,你不认得老夫了?”老乞丐又问道。
少年这时坐在火堆边上,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听到那乞丐不停地絮叨,不由凝神朝他望去。
“咦!”那乞丐突然一怔,脸上现出惊愕之状。
此时的少年,目光炯炯,神态威严,虽然全身沾满血污,但神情里流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决非老乞丐以前认识的黑牛可比!
“我不是黑牛。”少年答道。
“你不是黑牛又是谁?黑牛,前日你出事以后,你娘每日都在哭喊,多亏有你隔壁的林婶照料,你娘才能安然度过这两日,否则……”老乞丐说着,将穿在枝条上的肥鸡翻了几翻,数滴鸡油落在火堆里,腾起阵阵香气。
少年更觉肚里饥饿,不由咽了几下口水。
老乞丐乜了一眼旁边的少年,笑了一笑道:“你小子大难不死,算是有福之人,罢了,老夫我就将这肥鸡分一半与你吃。”
少年接过老乞丐递过来的一半肥鸡,不由狼吞虎咽起来。
老乞丐却不紧不慢,拿出一个酒葫芦,一边吃鸡,一边喝酒,神情悠然。
过不多久,少年就将那一半肥鸡吃完,顿觉身子舒服很多,恢复了不少气力。
“黑牛,你吃完了,外面雨也停了,就该回去了,你娘还不知道你没死。”老乞丐开始提醒他。
“我不是黑牛。”少年望着老乞丐,认真地道:“我也不知晓这里是何地方,你可否告知我一二?”
老乞丐不由叹了口气:“唉,看来这小子真是被打傻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可怜……小子!老夫就告诉你,你的名字就叫黑牛,是瞎子王大娘的儿子,你家住在如意庄西头顺数第四间的蓠笆屋里……”
“谢谢你。”少年道了声谢,起身离开了这座小庙。
照着老乞丐提供的方位,少年找到了那间篱笆屋。
一眼望去,这间篱笆屋比想像中还要破旧,年久失修,看上去随时都会倒塌。
少年走到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
“黑牛,你回来了……”屋子里传出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的声音。
少年这才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少年的眼睛过了片刻才能适应,勉强看清了躺在一张小床上的瞎子王大娘。
王大娘想要爬起身来,少年赶紧走上前去,将她扶住。
“儿啊!娘担心死了,听人说你被张财主家的人抓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娘心里难受哇!呜呜呜……”王大娘说到此处,禁不住哭了起来。
少年遇此景况,也不由动情,伸手替王大娘抹了一把眼泪。
“血!黑牛,你流血了!”王大娘突然惊叫起来。
少年这才想到,自己手上沾满了血,刚才替她抹泪之时,她肯定是闻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腥气。
“黑牛,你说,他们将你伤成怎样?”王大娘急急地问,两只手在空中不停地抖着。
“我没事,娘,黑牛这不好好的回来了么?”少年答道,他心中实在不忍让这个瞎子王大娘再替他担心。
“我的儿啊,你爹死得早,娘的眼睛又看不见,真是苦了你了!呜呜呜……”王大娘不停地哭。
少年将油灯点燃,屋子里才有了光亮。
这间篱笆屋不大,屋子里仅仅摆了两张小床,还有一些锅碗瓢盆用具,就再无其他物什,看来,这个黑牛家里是一贫如洗。
“黑牛,那锅里还盛了两个馍,是隔壁林婶中午送来的,我未曾吃,娘猜想你也饿了,你就赶紧吃了罢。”
少年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忖道:“这王大娘的儿子其实已遭毒手被打死了,丢在那乱石堆里,自己借她儿子的身体转世重生,想不到竟是这样一户可怜人家!也罢,既有这段因果,我这一世就做她的儿子,尽了这一段孝道。”
少年思毕,答道:“娘,黑牛已经吃过了,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