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独一份儿也不见得是好事儿呢。”艾疏影有些忧愁,“母子平安才是真福分。”
艾疏影没见过自己的娘亲,后来在街坊上无意间听说了她的母亲是生她的时候没挺过来,留下个女娃娃就咽气了。
她很高兴自己有血脉相连的骨肉不假,却也害怕是否会如母亲一般……或者说无论哪个出事她都舍不得。
“只要能将孩子安安稳稳生下来,梦之就知足了。”
上了年纪的时候可以子女膝下承欢,千万别再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艾氏所言于寻常人家是很容易,可对于他们这种事君的女人来讲是美梦,是奢望。皇家子嗣总比外头人家更为艰难些,孩子多半成为女人之间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当朝皇帝在位十七年不过一儿一女。但是这些话能对艾氏说?怕不是想要被太子摁着打死。
“妹福泽深厚,自是能母子平安,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艾疏影不懂后院那些弯弯道道,但是打小的经历让她勉强能看明白一些人心。戚氏讲的那些个不论真心与否,总归是祝福,她替孩儿先担下就是。“那就借戚姐姐吉言了。”
东宫果真是个磨砺人的好地方,短短一个月她也能与人虚与委蛇了。
“叨扰妹妹好一会儿了,我就先回了。”戚钰敏锐觉察艾疏影没了谈话的兴致,起身请辞。
“戚姐姐慢走。”
送离戚氏后,回去卧回榻上,黛眉微挑,捻了帕子轻掩朱唇勾勒些许笑意。
“这日子啊,还长着呢。”
她所在意的,慢慢的都会有。
………………
宜春因着才住了她一人,日子很是清静,再来外头是非恩怨也比头几日对了不少,她如今的心境自是不愿掺和的,能摘就摘绝不沾染。日子一清闲人难免想的就多。
距离上次去内坊没过去两天,可是安若鹂却怎么也忘不掉那天见到的红衣女郎。当时特意让穗荷去打听了一番,原着美娇娘名字也叫娇娘,倒是真真应了人儿妩媚动人的姿容。
巧的是戚钰也惦记着再去一趟内坊,让清漪过来说道几句,安若鹂当即拍板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内坊。
说来也是不巧,上次他们去时正好赶上二位先生不在,未经本人允许拿了先生们的书,已是很不好意思。再者先生们个个儿都是多才之人,样样不俗,有幸能得到一番指点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安若鹂先戚钰一步到内坊,照旧都的等着她过来。时不时问问穗荷脸色如何,出门特地扑了粉,但是身子几次受损岂是那点儿脂粉能盖住的,还盼着先生们见到了不要怪罪才是。
“妹妹惭愧,又要劳累姐姐走一趟了。”戚钰的音儿响起,安若鹂一回头果真见着人笑盈盈走上来,“上次没见着先生着实遗憾,今儿咱们再去碰碰运气呀。”
“还要多谢妹妹凡事都记着姐姐,姐姐一人在宜春待的可要发霉了……”余光一睨戚钰,“妹妹要争气些早点搬出来才是,跟着一群……住总归是下面子的。”
咽回去的词戚钰是明白的,但笑不语。
转又开口:“姐姐若是无聊只管唤人来叫妹妹就是,咱们现在讲话也方便许多。”也不用担心什么隔墙有耳,真要有耳,谁的?无非就是那几位主子的,西厢那几个女娇娥她还真是不信了能有这些手段。
提到搬家,也不是她不愿。搬不搬那是太子说了算的,哪里是她想走就走,那东宫岂不是乱套了。可是安氏那些思想她也理解,但是到底两个人生长的环境不一样,安若鹂淫浸在上流贵族圈子的时间远比她多的多,她呀,那时候可忙着呢,一堆家务事要处理。
“也不知今日先生在不在。”二人踱步接近正殿,戚钰回神朝着安若鹂笑笑。
素手抓着铁环扣响了大门,咚咚咚,咚咚咚,半响无人应答。
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却不是迎他们进去的。只听那人小声说了句:“娇娘心情不好,今日内坊不待客,二位请回吧。”
娇娘此人权限看来是不小的,一句不高兴就叫内坊闭门一整天。戚钰和安若鹂还琢磨出那娇娘人美脾气也爆,不是个好相与的。没见人家小童开门时连说话的声音都抖三分,也许这会儿正受罚呢。
这也是当奴才的命,官大一级尚且能压死人,何况娇娘乃主管,而他不过是底层接受压迫的人民。
“先生不在,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安若鹂提议,“时辰还早,不如去厨房瞧瞧?姐姐对那些一桌子菜肴如何做出来的还真是有些好奇。”
“那便依了姐姐,东宫的饮**致可口,去看两眼兴许还能偷师学艺呢。”
这一刻两人心思不在一条道上但是意外的重了。一个琢磨着自个儿去偷学几道亲自做献给太子更有心意,一个想的则是厨房人多口杂,吃食上也比其他人更容易些动手,每一道菜工艺繁杂,经手的人也多,盘查起来难上加难。况且厨房自古就是油水最多的地儿呢,谁还能确保里面没个内涵。
隔了一段距离,饭菜飘香的气息已然放肆的钻入安若鹂的鼻腔,顺着咽喉滑入肚子里。然后她觉得自己饿了,但是该有的仪态不能丢,不紧不慢的走着。
“最近宫中可有什么趣事儿?”
“趣事儿没有,有一堆倒霉事儿。”戚钰接口,“姐姐觉得秦氏如何?”
“秦氏……”一瞬间记忆涌上心头,嘴角平了笑,“怎么,妹妹见过她?”
“是接触过几次。”戚钰点头,“那秦氏传闻是烂脸了,可我昨儿见了一面,也没有那么严重。”
“若非必要,妹妹无事要少与此人接触,”安若鹂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这去往厨房的路真是漫长,“此女不可深交。”
不可结交,但能利用。
戚安相视一笑,已明白对方所想。
这世道,最怕的就是人自作聪明,可偏偏这样的人不少,还不自知,非得凑到跟前来。你说不利用她,利用谁呢?
到最后自己只需动动嘴皮子,假借他人之手把事情办好,出了差池只管拿那漏了马脚的出去顶着就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手上也干干净净。
谈笑间人已入厨房,里头各自忙活,没人通报连头也不抬一下。只一人个年纪瞧着偏小的厨子左右盯着看。
也许是个学徒吧。
这么想着,那人已经看到了她俩,走来行礼,问其来因,并且罗列了几个选择给他们。
“本厨房出售食材、食谱,点菜以及设宴四个服务项目,不知二位主子有何贵干?”
戚钰先后问了两项业务,最后盘算着手头有点儿紧买了恐怕会吃不开,只好摆摆手称是不感兴趣。
安若鹂倒是兴致勃勃的买了一只大闸蟹,还指着大闸蟹对戚钰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可以拿去清蒸,也能配合食材做年糕蟹、蟹黄豆腐。做法各异,菜品也不同。我许久没吃了,不想来这儿能碰上这么肥美的一只蟹。”
“姐姐的身子恐怕是不能吃这些寒食的。”戚钰提醒。
“姐姐不能吃,但是殿下能吃呀。”安若鹂计划的很好,自己喜欢吃的也想叫太子尝尝,不管太子先前吃过没有,她的心意总是好的。
那小厨子赚到了银子美滋滋就退下去了。戚钰纳罕小厨房竟然也穷的开始赚这些外快,莫不是太子没给他们发工资?
无意间侧了侧身子,眼前似有一块黑色布料打门口一闪而逝。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戚姐儿,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烟迷了眼睛。”转头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
定睛一瞧,安若鹂盯上了蒸着的一笼包子。眼睛左瞄瞄右瞥瞥,没人注意这一角落,飞快的打开盖子抓走了一个块头小的包子。
“喂,你们在干什么!”洪雷似的声音突然响起,唬了安若鹂一大跳,包子险些没藏住,戚钰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厨子怒冲冲上来,打开蒸笼看了看,又打量了那莫名来的女人两眼,嘀嘀咕咕了几句。
“厨房重地,可不是你们这等弱女子能随意进进出出的。”
戚钰有心想说什么,但是被安若鹂阻止了,她心虚啊。
“这样呀,我们是刚来的不是很懂规矩,这便离开。”
在那人怀疑的目光下拉着戚钰飞快的溜出厨房。
“姐姐你……”
“嘘——姐姐只是突然嘴馋了。”安若鹂一把捂住戚钰的嘴,“姐姐连着数日无甚胃口,方才见那包子突然就有了胃口,这事儿妹妹可记得别说出去,不然姐姐的脸可丢大了。”
戚钰哭笑不得,连连保证把事情烂在肚子里,安若鹂这才松口。
两人一度以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料安若鹂才回宜春没多久,就见厨房的人送来一笼热腾腾的包子,道是太子赏的。
安若鹂顿时羞愧不已,茶水都喷了出来。
而戚钰得知后倒是怀疑了一会儿她认为自己眼花一事,太子来了这么一出反而让她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