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再明朗不过，安若鹂一路走来能直面春意，只是这满面春风绿意盎然却不达眼底，她心里装了事儿。
行至宜秋宫让人速速告知艾疏影，自个儿则步入东偏殿，还未见着人便扬声笑言：“艾妹妹近来身子可还好？”
艾疏影正怔然出神，没听见宫人通报的话，倏闻妙音入耳，急忙起身相迎，佳人倩影缓缓现身门口。
是安若鹂，心里纳闷儿了一番她来了所为何事。身子规规矩矩的行礼。“劳姐姐挂念，梦之一切都好。”
安若鹂将人扶起，细细打量人儿精神面貌，许是初怀，呕吐等等反应都还没出现，这人的容色竟比先前还要美丽几分，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
“妹妹怕是忘了，如今你我位份相同，可不用行礼。”到底艾疏影行礼意味着人儿还是自觉低她一头，笑意加深几分。
扶着人儿入座。
“便是同位，安姐姐喊我一声妹妹，亦是比我年长，这一礼也是受得住的。”转言，艾疏影语带疑惑，“安姐姐今儿怎的来了？”
“瞧着你精神不错，想来宜秋安静适合养胎，戚姐儿也将你照顾的很好。”心下感慨几个月过去了艾疏影这等孤儿言行举止都开始谨慎起来，虎狼之地真真是磨砺人。
“你如今可得处处留心，俞妹妹在宜春我也是这般告知她的，尤其是吃食上最容易被动手脚。”知道她和俞嫦青关系好，打着俞嫦青的旗号兴趣能叫艾疏影软化几分。
伸手握住她的手：“俞妹妹在我那儿养着，很是想念你，我这闲人便来瞧瞧你，回头也给她带去好消息让她更安心。是否打扰到妹妹了？”
她使栖晚上了茶，这人抬出俞嫦青，艾疏影就有些意动了，她也想念呢。
“安姐姐要打理宜春，闲暇之余能来看我，梦之已是万分感动。不像梦之整日除了吃喝睡，没旁的事儿。”昨夜掐了把腰发现自个儿胖了一圈。
提及子嗣，艾疏影也很是尽心，算起来也一月有余，为了安胎用尽了法子，只盼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梦之这些日子也知道那些腌臜事儿，可有句古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当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真要有心做些什么，哪里防的住。”
这话说的仿佛意有所指，安若鹂想起那精致香囊，心下略有不安，稳了稳心神方才笑道：“妹妹好了孩子才能好，你这一胎可是东宫头一个孩子，金贵着呢。”真要说第一个孩子……应当是她肚子里来不及知晓就小产的那个，这是安若鹂的痛，狠一狠心揭开伤疤，踩着伤口捧着人儿，小不忍则乱大谋。
艾疏影言辞间尽是冷淡，安若鹂与她交集甚浅，平日里接触不多，人有防备也是应当的，何况今儿本来也不是来叙姐妹情深的。
“防着总是好的，如今戚妹妹管理宜秋，想来万事她都为妹妹考虑了。”寻思着要不要给戚钰拉一波仇恨纵然是姐妹，难保日后利益相冲互相对付，“戚家在京兆也是数一数二的门第，自然内宅也不比寻常……戚妹妹自幼便知其事，这番琐事想来是极其周到的，妹妹也可放宽心。”
这记眼药上的很是高明，好似真的是为艾疏影感到高兴，艾疏影一时也没觉察其中意味，只当是场面话。
不急，东窗事发了许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戚钰呀，从来就不是个心软柔软的女子，想想昨儿秦淮言语。
从前她仅仅是殿下宠爱的艾疏影的时候也没见人往来频繁，如今时不时的关怀多半是冲着她的肚子。记得安若鹂也是怀过的，可惜没保住，还记得她当时听到了心里隐隐有些高兴。不管安若鹂给她上戚钰的眼药成了没，反正下人给她上的安若鹂的眼药是成功了。
“戚姐姐出身高门大户，懂的自然很多，有她看护梦之很是安心。”是附和，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戚钰给她的感觉是极好的，当然了，最好的还是俞嫦青。
安若鹂险些没哈哈大笑，戚钰演技看来又提升了，明明心怀恶意表现的多么善良，她都暗暗提醒了，人家也认同。也不知该不该嘲笑艾疏影蠢笨，还相信东宫里头有好人。
含笑，音稍顿：“艾妹妹好生养着，盼你的好消息。”起身，“今儿主要还是替俞妹妹跑一趟，瞧着你万事都好，我便回去告知一声，免得俞妹妹惦记着。”
“艾妹妹可还有话转述？我一并带去。”
今日本就借着俞氏的名头来瞧这艾氏，如今到达目的，自是不愿久留。
余光不着痕迹掠过艾疏影的肚子，想来今晚就该有好消息了，她借着握手往艾疏影衣物上蹭了些香囊里的东西，两人坐的近，艾疏影也闻了好一会儿气味左右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那就烦请安姐姐代我向子琼问一声好，我很是想她。”
总觉得不像是专程只是探望，替子琼传话，可艾疏影没经历过后宅那些弯弯道道，她不懂，猜测大约是有些计量的，只是她不相信安若鹂如此大胆敢害她孩儿。
“安姐姐慢走。”
见礼后，目送着安若鹂离去
“穗荷，这荷包你想法子藏去缪氏屋子。记住了，莫让人瞧见。”解下腰上的荷包递给穗荷，音儿压的很低，穗荷能听清。
主仆二人面色如常在长乐里走了会儿后就回了宜春。
当晚，艾疏影突然腹痛难忍，挨了一会儿身下见红，脸色倏然惨白。
“传太医！快传太医！”手脚哆嗦着被扶到床上，她有预感……孩子，恐怕要没了，可是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呢，今儿只见了安若鹂一个人，当时身子也是好好的。
太医赶来时，艾疏影已经昏过去了，实在太疼了，身上疼，心更疼。
把脉后，太医长叹口气，摇了摇头。留下一副方子让穗荷差人去拿药，自个儿去了长信汇报。
前不久是安良使，这才没多久又是艾良使，皇家子嗣果然艰难。
周赟得到消息时，问了小产缘由。
这次来的太医医术一般，没有陈杜那三个好，犹犹豫豫终于说道：“依脉象来看……似乎和麝香有关，可老臣查了个遍儿也没在艾良使屋子里找到麝香，吃食也验过，都没有。”
可不是么，那衣服早在艾疏影沐浴的时候就被送去洗了，他能找得到才怪。
周赟勃然大怒，麝香……她后院里居然有人使用这等下作的手段……
“查！”
“彻查！”
“戚氏看顾艾氏不利……也无法洗脱嫌疑，暂且闭门禁足。”
戚钰是知道安若鹂来的，传报的宫人也会跑来跟她吱一声，不成想安若鹂的动作如此之快，昨儿才和秦淮商讨，今日就下手了。
好坏事情接踵，艾疏影的孩子没了，算是少了个心头之患，周赟传来的禁足旨意让她稍有安心，没有直接把罪名安在她头上就好。
面色惨白仿佛受了惊吓，跌跌撞撞由清漪搀扶着。
“先生……殿下那儿怎么说的？”看着包拯，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为了艾妹妹尽心尽力绝无一点私心……绝不可能害她，，宜秋上下宫人皆可为证请殿下明鉴！”
“良使莫慌，殿下下令彻查，相信不日便能捉出凶手，给艾良使一个公道。”
凄凄惨惨戚戚，包拯见人可怜模样，心下动容，安慰了几句话后回了长信，当然了，戚钰的话他也传达到了。戚钰的牌子还是他发放的，他信得过自己的眼光。
周赟神色一片晦暗，包拯心惊，殿下这种神态，上次见是什么时候来着……总之没有好事儿。
“孤知道了，退下吧。”
艾疏影同长乐其他女子不同，家世查不出疑点，孤女身份无后台也令人安心，平日里娇娇软弱的会撒娇，很是依赖他。他念着这些难免对艾疏影多了些怜惜。
先前那个孩子因他之故流掉了，没多的好说，总不能自己骂自己吧，但是这次涉及了陷害……
前有巫蛊，后有麝香。
他这院子里的女人真是个个儿了不得。
吩咐开私库给艾疏影送去一些补品，叮嘱兰月做的药膳一定要按时吃，安心把身子养好了。
也只有这么纯粹的女人才能博得他一丝柔情。
这不是爱，单纯是因为这样的女人宫里头太少见了，他暂时还有些兴趣，护一护也无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