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傍晚,弟子从酒窖里拿出了一堆的装满酒的酒坛子放在了正殿。白渐寒倒是没让金若离来喝酒,其实不为别的,一来金若离是女子,在别人眼里都显得脆弱不堪,容易察觉到他们察觉不到的东西。二来如果他们三个要是出了什么事,金若离也好照应着。
金若离何尝不懂,她知道白渐寒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心。接风洗尘只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让自己喝的烂醉最没戒备心的时候把那些已经按耐不住的人逼出来。
而今天白渐寒把她的佩剑“红砚”给她,也是为了让她的把握能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在幽兰院里端坐的金若离拿起了红砚剑,仔细端详。
红砚剑朱红色的剑鞘仍然是在何时何处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慑。
“欻。”
红砚出鞘,剑身镌刻着两个篆书打字‘红砚’。
阵阵的温热从红砚的身上传入金若离的身体里,这股气息是多么的熟悉,多么的久违。
金若离端详着红砚,脑海里却游离天外了。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脸,一张俊美无比的脸。他丹凤眼中处处是寒意,唯独看见她的时候,他那眼底深邃的寒意瞬间达到了沸点,变成了暖洋洋的一片。
金若离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然后她的脑子里又忽然闪动起来。
“虽是如此,但是师姐的事自然比过其他的事重要多。”
“天底下最美好的事,就是一生过的逍遥自在,再有个神仙眷侣一直到老。若能有子嗣,那更再好不过了。”
然后她又想起来了她抢白渐寒手中的水瓢时,二人紧紧对视的时候白渐寒那充满了温柔的眸子。
那不仅仅是表达了他对自己的依赖或是其他的种种。抛开这些,这目光里又有些许金若离摸不透的意味。
金若离顿时心下紧了紧,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很有可能在不久后,他们二人的关系就不仅仅是师姐弟的关系,而是……
不对,现在还不能想其他的。金若离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真的能接受吗?
金若离虽然让自己努力的清醒,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多思多虑,可能是天下女人的通病。
金若离每次想到这都是欲罢不能的回避。她曾经为了情而跳下坠仙崖,又因为情而死而复生。她一直以来都在怀疑这份情究竟来自于哪里,看来今天就得到了答案。
从今天白渐寒的一言一行又想起来了曾经他们师姐弟二人在逍遥阁拜师学艺的经济。种种的酸甜苦辣纵横交错在一起,金若离已然明白但还是不敢面对。
曾经的伤虽然痊愈,但仍旧是留下了疤。即便是面对疤痕,却也有些隐隐作痛。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金若离一滴眼泪落下,滴在了手中的红砚上激起了一抹红光。红砚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一股暖流涌入金若离的身体里。
后来……
幽兰院里爆射出了一片红芒……
从幽兰院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值夜弟子在巡逻,剩下的弟子都窝在宿舍里闲聊的闲聊睡觉的睡觉。
金若离走在夜色中的青石板路上,从幽兰院走到了逍遥殿。途中遇见了玩了半天才回来的白羽和南宫月兰,顺便又叫上几个弟子跟随进了逍遥殿。
逍遥殿里灯火通明,还弥漫着一股醇厚的酒香。地上散落着一地的酒坛子和四个烂醉如泥的醉鬼。
地上摆了四张桌子,四人席地而坐。
而苏凡现在拿着酒坛子的手臂在桌子上晃荡着,整个身子也是趴在桌子上烂醉不行。就连一向嗜酒如命酒量颇高的聂然也抱着酒坛子靠在柱子上睡着了。云中君就更别提了,简直是想喝酒都找不着嘴了。
金若离吩咐南宫月兰和白羽带着几个弟子把苏凡、聂然还有云中君扶起来。
“先让几个男弟子送去汤池伺候一下沐浴,然后送去西山客房安顿。”
然后她有看向了白羽和南宫月兰:“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吧。白羽,收拾一下你主人的寝殿,我一会送他回去。”
“好。”
白羽一溜烟回去了。
若是没有金若离,这些事肯定是白羽亲力亲为。不过这几年白羽也明白了,有了金若离他就多余了。
所以白羽也很识趣的不做电灯泡,能回避时尽量选择回避。
大殿里除了她和喝醉的白渐寒之外空无一人之后,一阵凉风扫过金若离的面颊。
金若离眉头皱了皱。白渐寒醉的不成样子,夜晚雨后的凉风也最是透骨。若是让白渐寒不小心伤了风,那就不好了。
于是金若离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白渐寒的身上。虽然自己的衣服在白渐寒身上略显短小,但也总比没有强。
手刚想抽走,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白渐寒一巴掌就抓住了金若离的手腕。
“师姐……”
白渐寒口中呢喃,却是金若离被这突然的抓住手腕吓得不轻。
“渐寒?”
白渐寒虽然抓着金若离手腕,但是头却是没抬起来。金若离伸出手碰了碰白渐寒。
“师姐……”
白渐寒这时才缓缓抬起头,微红的脸颊配上慵懒的眼神竟然让金若离一时看的痴了。
“师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许是喝的有些多,白渐寒此时说话都拖着长长的尾音。
金若离轻笑,还真是喝多了。于是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你呀,是白渐寒,是我值得骄傲的小师弟!”
话里话外都蕴含着一股姐弟浓情。
白渐寒目光一暗,慵懒的坐在地上目光定格在地面上问:“只是师弟吗?”
金若离一听便是一个激灵,因为她现在也是迷茫,所有就没答话。金若离弯腰揽着白渐寒的胳膊扶他起来,白渐寒也百依百顺,任金若离怎么摆弄。
站起来后,白渐寒像是又想起来什么:“师姐……那一万年……你过得好吗?”
“还好。”
“你说谎。”
白渐寒笑着,像极了小孩子一样。
“师姐若是过的好,又为何经脉阻塞?”
金若离竟然搭不上话。
“你知道吗师姐,当初你义无反顾地跳下坠仙崖的时候,我就感觉一道雷猛地劈在我心口上。”
“从那时以后直到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到现在,我白天用冷淡和孤傲掩饰我内心的痛楚,晚上就脱掉了伪装的外衣,彻夜难眠。”
“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白渐寒一步一步向金若离走过去,金若离也一步一步地后退。
“眼看着自己至亲至爱跳崖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是多么的痛苦。”
白渐寒停下脚步,金若离也暗暗的松了口气。
“直到我确定现在我面前的人是你的时候,我便发誓,这一辈子我都要把你牢牢地放在身边。哪怕是一瞬间,我也不愿意让你离开我半步!”
“我……”
“你醉了,我扶你回去。”
金若离只能转移话题来逃避接下来的话。而白渐寒一甩手:“我没醉!我很清醒!”
然后他抓住了金若离的肩激动的道:“师姐,自从我入逍遥阁以来都是你护着我。而你的下半辈子,我来护好不好?”
白渐寒眼睛里有些湿润,带着一脸的诚恳。这些话像憋在心里很久了一样,也在心里不知说了多少遍。但是如今却真正开口了,竟有着情不自禁。
“渐寒,你别这样,我比你大了一万岁……”
白渐寒立刻打断:“大一万岁又如何?大十万岁又如何?
在仙界从来就没有年龄的概念,即便是一万岁,也不过等同于凡间的三五年罢了。
如此说来,三五年又如何了?一万年又有何妨?”
“我……”
金若离眼睛里也有泪水积攒着,现在竟然一时语塞。
不久她就挣开了白渐寒急切地说:“我……我早已失了清白之身。”
金若离原本是不想提这件事的,但是事到如今又不得不提。白渐寒听完摇摇头:“这又有何难?我喜欢的是不单单是你金若离的躯壳,还有你的灵魂,你的心!失去清白又如何?我不会嫌弃的!”
金若离再也忍不住泪水,眼泪汇聚成河从眼角流出,滴在冰冷的地上。
白渐寒兴许是话说多了酒醒了,亦或是雨后凉风吹得冷静了,沉默了良久。
但没多久,他便想明白了什么,淡淡地问:“师姐,你是不愿和我在一起……还是不敢?”
金若离只是看着他,并没出声。
白渐寒看着金若离不出声冷笑一声:“看来我不单单在师姐心里没有一丝好感,而且也配不上师姐。”
“师姐是否认为我未满一月就被父母抛弃,如今除了逍遥阁之外无处安身觉得我配不上师姐?”
白渐寒像是在自嘲,眼中也恢复了些许的淡然。
金若离一听立即出声:“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嫌弃你的出身?”
白渐寒的脸上顿时恢复了笑容。
“师姐的意思是愿意跟我……”
金若离这时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白渐寒心又灰了一半。
白渐寒从袖中拿出两张薄如蝉翼的符纸,一口咬破手指用血在两张符纸画好了符文。
金若离听到声响后回头,可是这一看便是大惊失色:“你在干什么!”
“天令传符,相思必生!”
白渐寒瞬间就念好了咒语,两张天令符落在手中。
“天令符成,收不回去了。”
然后也不等金若离说什么,白渐寒剑诀捻起一张对着金若离朗声说道:“我,白渐寒,以仙界执掌人的身份向天地神祈发誓,此生我白渐寒只爱金若离一人,她若不嫁,我便终生不娶!至于孤身一人孤独终老也是我一厢情愿!若有违背,甘愿受天地正法!”
金若离瞳孔一缩。
“我白渐寒以仙界执掌人的身份再次立誓!若金若离愿意嫁我为妻,我定会以诚相待,倾尽一生所有呵护她,保护她,即便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若有违背,甘愿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金若离又是一震,对着天令符发誓也就等同于对着天地神祈发誓,若是有违背肯定是要降下天罚的。
至于白渐寒所说的那两种天罚真的是太可怕了。
金若离现在用震惊都远远比不过自己内心的程度。她颤颤巍巍地看着这两张天令符燃烧成灰烬,天令传符。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金若离几乎是怒吼出声。
“你的大好时光为什么要浪费在我身上!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又有什么值得你去守护的!”
金若离瞪着眼睛,身子早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用天令符发誓无疑是把自己推下深渊!你不想想你这么做会让别人有多伤心吗?”
“是!”
白渐寒大喊一声,他心里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愤怒还是爱得深了无法自拔。
“我承认我用天令符发誓确实不妥。如果师姐你真的觉得不妥,为何不嫁给我,我白渐寒说一不二,发过的誓言也一定做到。”
金若离摇摇头,眼中泪水更加湍急。她缓缓走到门前,想要离开这里。
“师姐!我不许你走!”
金若离没回应。
“如果你踏出去一步,我便自行了断!”
说着,白渐寒一转手玄霜剑就出现在他手上。白渐寒拔出剑往脖子上一横,目光炯炯有神不像是儿戏。
“若是没了你,便是从小对我好的人也弃了我。既然如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金若离一听,立马回头就要夺剑。泪水甩出来落在衣服上点出深深地痕迹。
“你疯了吗!你要是死了,逍遥阁和整个仙界又有谁能坐镇!”
金若离一把夺过来玄霜剑把剑插回剑鞘。
“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
白渐寒眼睛已经是红的不能再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怎么表达决心金若离都死活不愿意。
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堪吗?
“不,你做的够多了。”
金若离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不愿,而是不敢。”
说完,金若离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