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露回到汀兰殿换了一身宫装，也学着娇滴滴的女人打了伞慢悠悠地往玉绥宫去给独孤晴问安。才寅时七刻，天未亮彻，偶有宫墙上飞雀踩塌了松软的雪，轻轻地飞走了。
白芷给沈露重新换了个手炉，沈露其实不需要，但是冬日里抱着个暖暖的，总是舒服的。
现如今她也描眉画眼，头上珠翠碰响，听着也没有很不习惯。
只是每当商棋当值从宫道边哪棵树上丢一包热腾腾的烧饼给她，她都会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这宫墙里头演戏，总还是外面的生活真实一些。
白芷见沈露把一包还泛着葱香的烧饼揣进斗篷里头，已经见怪不怪，还贴心的把沈露丢回来的手炉接住揣进自己口袋里。只是时间这么久她也没看见，扔烧饼的野男人是哪个。
玉绥宫很不待见沈露。
“我们皇后娘娘昨夜辛苦，还睡着。云华夫人还是早些做事去吧。”
每日里玉绥宫的大宫女都这么打发她。明摆着不待见她还不忘示威。欺她不知道皇上其实也没来过玉绥宫留宿几次，不过是常来吃个晚饭。
沈露巴不得早点走呢，谁稀罕在这里给人嘻弄自己的机会。
“那辛苦伏莲姑娘向皇后娘娘转达，妾身来过，却不好叨扰皇后娘娘休息，先行告退。”
才说完，沈露不过转了个身。里头就有个声音：“云华来了？一起用早膳吧。”
公子真的在？！
沈露本只是装个样子，也没真见着独孤晴几回，见着了也是相互不待见，你好我好，便散了。撞上公子在，还是两人没起身的情况，头一回。
沈露不免有些酸涩。公子说照顾独孤晴不过是因为是老师的独女，责任所在。可终归是将泼天富贵和一颗真心都赋予了。
独孤晴梳妆出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面上带着一抹娇红，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走起路来袅娜腰肢淡薄妆，六朝宫样窄衣裳。到洛珏身边挽住他手臂，力不胜步，似怒似嗔几个眼神落在洛珏面上，红云更胜。
沈露只好眼观口鼻观心，可着自己跟前几根青菜叶子吃了半碗米饭。
“云华吃的比以前少了，可是胃口不好？”独孤晴笑问，为她添了一勺蛋羹。身子却往洛珏怀里歪了歪，腻歪得恨不能长在一起。
沈露礼貌地笑着：“来前吃了些点心，属实不饿。”何止是不饿，要被醋撑死了好吗！
况且，这满桌子十七八个菜色，真看着不如自己怀里那几个烧饼来得有滋味。
离开玉绥宫，是和洛珏同行。洛珏前去上朝，沈露汀兰殿能顺路一段。沈露落后半步，一如自己做属下时。
洛珏回头，停一步相等沈露跟上来并肩，沈露却也停一步，总落后些。
“云华身上有葱香味。是永安巷柳婆的手艺。”
洛珏轻笑着，眉眼中温和着，还带着些打趣。
沈露藏在斗篷里的手下意识按了按怀里的油纸包，饼已经快凉了，若不是用身体温着，早就失了温度。
“皇上也吃过？”
“嗯。儿时就喜欢柳婆的饼，顶饱不说，吃了还想吃。怪不得你方才吃不下饭。孤也有些馋了。”
沈露不由脸红，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来那包烧饼，用帕子包了一个递给洛珏。
“还热着。”
洛珏接过，却没放开她的手。就握在手里，拉她同自己并行。沈露轻轻挣扎了下，没挣开，也没想挣开。
“不能送你到宫中了，你自己小心些。”在去往前朝和汀兰殿的岔路上，洛珏将沈露的手放回斗篷中，退开一步来。
“嗯。皇上快去上朝吧。”
望着洛珏远去的身影，沈露将手捧到心口，一肚子的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化殆尽，换了一肚子的糖。
有时候也会想，自己不想太多，便是知道这不过是他施舍的温存，也好过彼此划清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