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借。”
沈露面无表情地拒绝。
商棋也不坚持，收回手摘下酒囊，兀自灌了两口。
沈露偷瞄着他，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喝酒怕是要肚子痛。
他既然不求自己，管他做什么，喝死了最好！自己的秘密就没人知道了。
狼腿半熟的时候终于有些肉味出来。沈露终究还是开口，“喂你叫什么名字？你给我讲个故事，我就把刀借你！”
商棋好看的直眉微动，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好。”
“我叫商棋。”
柴火快烧尽了，商棋往里面又添了些，旺盛的火焰映着两个人的脸红彤彤的。
“曾经家在东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家里就我和姐姐两个人。姐姐大我六七岁，人说长姐如母不假，她为了我不仅要做农活，还摘应季山果去卖，冬天给镇子上富贵人家做缝补补贴家用……她说，”
商棋笑着，眼神落在火焰上，便像是眸子里有温暖的火光。
“她说，要送我去镇里私塾。于是到了年纪也不嫁人，只怕有了夫家我受委屈。”
沈露一边听着，一边轻手轻脚又割了一只狼腿架在火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怕打扰他。
“有一年发了洪水，家都毁了。她带着我在水上漂了两三天，水也不见下去。我们在水里救了个孩子……她才五六岁的样子，好像是我们村里的，我去私塾两年不大认识……”
商棋的嗓音沉缓，娓娓道来，让人听得入神，不知不觉，狼腿一面已经烤糊了。
商棋笑着将之翻动了下，继续讲，似乎也不是因为沈露要听而是说给自己。
“那孩子那么小，却看不出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她很生气我把她从水里拉上来，不由分说咬了我一口，真疼啊……”
就是他手腕上那片疤。
沈露神色暗了暗，她的家曾经也在东边，也发过洪水……那一年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曝尸荒野。她也曾不想活下去，公子如果不来，也许她就真的那么死去。
“她咬了我，自己却哭了，怎么也止不住，感觉山里都是她的哭声……她哭了我就不敢哭，怕姐姐难过。”
沈露就着故事，撕下一块肉艰难地嚼着，烤糊了，硬的很。
商棋把酒递给她。那酒太烈，沈露差点呛出了眼泪，但是没忍住喝了第二口。
“那孩子后来还是跳水了。我的伤口恶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拦不住她，姐姐多年劳累一朝爆发患上了肺痨。”
“那孩子说，她要给我们找药，然后一去不回。那么大的洪水，那里有药啊，傻孩子……”
商棋笑着，眼里有些宠溺，浸在悲伤里。
沈露一口肉却咽不下去了。原来，患肺痨的那个人，是商棋的姐姐。是那么好的一个姐姐。
“你怎么活下来的？”
商棋看着她，拿回酒壶，猛灌一口，“那孩子没回来，药却是让人带回来了，只有一颗快泡烂的凝血草。水退了，赈灾的官员到了，将所有活着的人都关了起来。我敷了药逃出去，去了京城。”
商棋没再说下去，拿了另一只狼腿机械地一口一口撕咬着。
他不敢忘记的事实。
那段最接近死亡的日子，和后来的活着，都是别人用命换来的。
那孩子，他问带药的人，她去哪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