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九百九十九盏花灯,从日照当空放到日落西山,每九十九盏花灯移动位置变换成八个字,一共一百零一组,浩浩荡荡挂在天上,尽管是洛柒柒自己向王景之提出的建议,她并无意外,但当真正见到这一场景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中无比激动,无比震撼。
在她看来,再美的山盟海誓都比不过这简单的八个字,所以她才会向王景之如此建议,而现在,周围激动尖叫的声音证明她没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最平凡的承诺,却最难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王景之缓缓念出这几个字,他温润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灯火,看向洛柒柒,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竟让洛柒柒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这深情是对着自己。
“王公子……”洛柒柒正欲询问。
王景之一时被漫天的花灯迷了眼,乱了心,才会在洛柒柒面前说出这番话,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这番举动实在是不妥,他有种心思被人撞破的尴尬,十分懊恼,他有心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心底有一个声音嘶吼着。
解释什么?直接告诉她呀,告诉她你爱慕她,爱慕了很多年,过了今天她就要走了,也许你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你甘心吗?你积压了这么久的情意,她却一无所知?你痛苦纠结愁断肠,她却一无所知,你真的甘心吗?放纵自己一次吧,不要留遗憾,告诉她吧!
“柒柒姑娘,我——”
“砰”的一声,一束亮光从下而上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飞上天空,在空中炸开无数道绚烂的烟火,然后像流星一样陨落,接着是数道烟花冲出的破空声,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洛柒柒也没料到,还有这一出,看来王景之不光是做生意有一手,对于一些小浪漫也是很上道的,洛柒柒正想着,忽记起来王景之好像有话要对她说,她转过头去,看向王景之。
“王公子方才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王景之苦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鼓起勇气放纵一回,却被自己安排的烟花所打断,他竟不知该哭还是笑了,人总是会将超出自己预料事情的视作天意,他想或许这是天意的安排吧,天意如此。
不管怎样,他是断没有勇气再开第二次口了,他调整好面部表情,又恢复了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微微笑道,“并没有,想必是柒柒姑娘听错了吧。”
洛柒柒还欲再问,却被洛小六推了一下,“柒柒你看,花灯还可以许愿呢,我们也来许愿吧!”
王景之笑道,“花灯许愿可是很灵的,柒柒姑娘不若试试?”
洛柒柒抬眼望去,原先在周围围观的人大部分都已经上了观望塔,余下的人也慢慢靠近,每个人双目微闭,双手合十,神态虔诚。
这些人所求不过求父母安康,儿女孝顺,夫妻和睦,皆是最平凡的愿望,却很温暖。
“灯神啊灯神,也不知道你灵不灵”,洛小六呸呸了两声,引得众人相望,他尴尬的笑笑,又闭上眼去,默念,“灯神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一时口误”。
“我洛小六唯一的心愿就是,愿我所爱之人”,他看向闭目许愿的洛柒柒,眸子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复又闭上眼去,心中默念,“洛柒柒,一生平安,百岁无忧,无灾无难,如果可以,把世间所有美好都给她,所有不好的都给我,洛小六在此谢过。”
王景之微微闭眼,“愿洛柒柒此生得良人相伴,平安常乐,幸福美满。”
“灯神啊灯神,我洛柒柒所求不多”,洛柒柒闭眼,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愿我在乎的人,一生平安,无病无痛。”
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目光朝她射来,洛柒柒条件反射般的向后看去,隔着人山人海,她看到一张带着银狐面具的脸,距离甚远,她看不真切,她可以肯定她从未见过这人,可为何只是一张带着面具看不见容貌的脸,会让她有种心悸的感觉,她内心不受控制的想要去靠近那人。
“柒柒”,手被人一把抓住,洛柒柒转过头,对上洛小六担忧的脸。
“我没事”,洛柒柒勉强笑道,等她再看向那边,却见人流攒动,那人已没了踪影,她心底忽然涌起巨大的恐慌,却不知道是为何。
“那里”,洛柒柒抓住洛小六的手,指向刚才那人站立的位置,像是极力在确认什么,“就在刚刚,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戴着银狐面具。”
“柒柒,那里没有人。”
方才洛柒柒神色茫然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怎么叫她都不应,就跟入魔了一样,可真的是吓坏了洛小六,他忙抓住洛柒柒的手,心里也很奇怪洛柒柒的举动,便朝着她走的方向看去,确实只看到一些相熟的面孔,戴着银狐面具的人并没有看到。
“是吗?”
洛柒柒喃喃自语。
不远处,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出,渐行渐远。
马车内。
纤纤素手在茶桌上灵活的动作,不多时,一杯散发着袅袅清香的茶已然煮好。
上官洛卿端起茶杯,置于鼻尖轻嗅,茶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不由得喟叹,“传闻果真不错,能喝得迷雾谷谷主亲手所煮的一杯茶,这人间也不算是白来了。”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煮的茶这三年来你不知喝了多少”,女子轻灵飘逸的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好似能得到他的夸赞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世上少有人知道,迷雾谷谷主竟是女子。
“我以为你会去很久”,安锦话锋一转,收敛了笑意,淡淡瞥了他一眼。
上官洛卿闻言微微一怔,他将茶杯递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口,竟是苦的,这苦味顺着喉管往下,一直苦到心底,“见了又能怎么样”?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觉得最接近心脏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
“三年前,是她”?虽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上官洛卿看向安锦,她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好像这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他松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同意让你跟着来的原因。”
要是轻舞或者凤舞任何一个人来,好好的放花灯怕是免不了要见血,自他三年前受伤后轻舞是越来越胆大了,甚至连他的命令都敢违抗了。
安锦知道他是何意,轻笑一声,“她们也是关心你。”
“我当然知道”,上官洛卿说,“若不是如此,我怎会容她如此放肆。”
两人沉默了半晌。
“你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