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王府。
夜黑了。
书房的门窗紧闭着,透不进一丝光,唯有月光透过门下的缝隙射下来,却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屋内没有点蜡烛,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凭借空气中极轻微的呼吸声,判断出这里还有活人。
但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每一次的呼吸声变得犹为明显,但心脏却剧烈跳动,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胸口。
他闭着眼睛,紧紧皱着眉,第二次以极不端正的姿态靠在椅背上。
第一次,是在三个月以前,在他答应母亲回京城成亲的那晚,也是他决定制作万盏花灯为心上人告别那晚,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发泄了好久。
两次,皆为同一人。
九千九百九十九盏花灯,差一盏圆满,他原以为他不得圆满,最后她来了,他便亲手做了一盏,心想这下可算是圆满了吧!
可最后,他终是不得圆满。
说来悲哀,克制的人连发泄的方式都要深思熟虑。
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砸东西泄愤,也不能遵从大部分人亲身体验过的一醉解千愁,因为那样,太失体统,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那样做,所以他注定要缺少很多欢乐。
他向往洛柒柒,却注定不能成为她那样的人。
书房的门被打开,月光争先恐后涌进来,给这漆黑的空间带来了短暂光明,而后门被关上,光明消失,屋内又重新回归一片黑暗。
火折子“呼”的一声被吹亮,在蜡烛的引线上燃烧,很快就将蜡烛点燃,烛光跳跃,暖色的光芒铺泄开来,整个书房顿时明亮许多。
那人唇色异常苍白,眉眼透着深深的疲惫,以极其颓废的姿势躺在椅子上,如此大的动静他硬是吝于给予一丝目光,眼也不曾睁开。
“少爷……,”王管家担忧的叫道,脸上遍布风霜的皱纹团成苦闷的姿态,颤抖着嘴唇,“您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食水未进,这样下去身体可吃不消啊!”
王景之眼也未抬,极轻的摆了一下手,算作回应。
“少爷……”
“我有分寸。”
苍白的唇轻启,吐出轻飘飘的四个字,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分量。
“如果你只是来劝我的话大可不必,早些休息吧。”
“少爷,洛姑娘来了,要见你。”
闻言,王景之蓦地睁开眼,那一瞬间眼里绽放的光彩令人不可逼视,他猛的站起身,却因腿脚无力又重重跌回去,避开了王管家连忙上前搀扶的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重重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问道:“有说是什么事吗?”
“洛姑娘说,有些事要问问你。”
他重新闭上眼睛,整个人失力般的瘫倒在椅背上,摆了摆手。
“……让我静静。”
“王叔……让我静静……”
“不在府里?怎么会不在府里呢?你方才明明说是去通报的呀?”洛柒柒有些不信的问道。
王管家一板一眼的道:“少爷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去办事了,我也是方才才知道。”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少爷没有说。”
“好吧,”洛柒柒叹了口气,“那我明天再来。”
王管家心说你来多少次都没用,除非少爷自己想通,面上却微微点头。
王府别院。
任天行咬着衣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吸了吸鼻子,痛心疾首的道:“是他,就是他,我的美人啊!!!”
洛小六面色复杂,情敌如此厉害,他该如何是好啊!
前辈低垂着眉眼,一副出神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柒柒无声叹了口气,明明应该是她更伤心才对吧?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忧愁,搞得她还要故作轻松来安慰他们,这是什么世道啊?!
“不管!我不管!”任天行撒泼耍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脏兮兮的手伸出要来抓洛柒柒的衣袖,被她嫌弃的躲过,撇撇嘴:“我一定要再见美人一面,问问他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
洛小六“呵”了一声,冷笑道:“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装的情真意切了?也不知道是谁一见到兵器就吓得腿软走不动路的!”
洛柒柒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欺骗你的感情?不知当初是谁要死要活非要娶他做压寨夫人的,而且他貌似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子吧?!”
任天行被噎了两下,开始使用大技能。
——鬼哭狼嚎。
“我的美人啊!”
“我的美人哪!”
“洛柒柒这个黑心肝的怕我抢走你不让我见你哪!”
“闭嘴!”洛小六恶狠狠的道。
“任老板,”洛柒柒很是无辜的道,“不是我不让你见他,而是我也见不到他,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么多人拦着我们,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我们只能通过人脉才能见到他,我在这京城认识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安锦,一个是王景之。”
“安锦暂住在皇宫,进不去皇宫当然见不到她,当然能进皇宫也就没必要见她了,王景之又外出办事了,今天也见不到。”
“所以呢?”
任天行很单纯的眨了眨眼睛,“你有什么办法?”
“只有一个办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