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安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失态，仿佛面临盛宴的饿殍，眼中透出的饥渴不亚于那想把尘撕碎啃食的恐兽。
“我不理解。仅仅为了获得知识就剥夺他人的生命，说得就像这个世界的人可以随意解剖其他活着的人，个体的生命在知识面前一文不值。”
“你说的没错！个体的生命在知识面前，就是一文不值！如果一个生命不具备探索、创造知识的能力，那它就必须为知识献身——或是成为研究的素材，或是成为补充能量的食粮。起初见你杀死深黯恐兽的时候，我只认为你是一匹[更强大的恐兽]罢了；但我很快发现你显然具备知识和创造知识的能力，啊...对知识的渴望，那是绝对无法违背的！”
尘歪着头思考着，尽管他无法理解绝大多数的情感。这样的思想和状态，对于具有情感的生物来说，是正常的么？
“所以，请务必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分离的躯体不仅没有死亡，还变形成为了另一个个体，甚至还能再度与你合二为一...这究竟是什么魔法！？”锐安猛然抓住尘的肩膀，眼泪也顺着他疯狂的脸颊流下。
“什么是魔法？”尘反问道。
“魔法...是由咒文引导，以正确的材料，经过相应的魔力回路来使用的工具。”
“倘若没有咒文，没有材料，也没有回路呢？”
“那便不可能是魔法！就算是[奇术师]这类可以复制他人法术的存在，也是至少需要魔法回路的！”
“回路是？”
“通过正确的咒文启动的，魔力网络连接中的具有具体效果的[魔力回路]...”
原来如此。尘在扭曲状态时的视界，是跨越维度的视界——即便身处三维度的世界中，尘依然可以观测到来自更高维度的干涉和变化痕迹，尽管他并不太能看懂，但确实看见了——在锐安施放法术时，那些镜面的附近和后方，都存在明显的维度干涉痕迹；而那痕迹像电路一般精巧，想必就是锐安口中的“魔法回路”不会错了。
既然如此...所谓的“魔力网络”，很有可能就是某种高维度对低维度世界的长期干涉产物——甚至可能是那干涉本身。
锐安的房间里就有许多处于维度干涉静息状态的痕迹，想必就是那些“回路”了。
尘唤出悖论核心，短暂地扭曲了一下空间让锐安的动作减缓，自己则解析起了锐安房间里一盆种在阴影中的花。
掐断回路指令...重写指令...覆盖...加密。
那阴影中的花突然疯狂地生长了起来，盆里的泥土转瞬之间就所剩无几，粗壮的根系甚至突破了花盆、扎穿了地板，贪婪地生长了起来。
而就在尘让锐安恢复正常行动的一瞬间，那花突然将“花脸”转向了锐安，猛然朝着锐安扑过去。
锐安反应非常快，瞬息之间扭曲的镜面空间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将出现异样的花与自己隔开——而花也在即将接触到镜面的一刹那停滞了动作，转化成了金属。
“原来如此，这就是[魔法]。”尘收回了悖论核心，飞速整理着得到的新数据。
“你...究竟怎么做到的？”锐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株变为金属的花，触感冰凉而坚硬。
若非亲眼所见，自己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尊及其精细的金属雕塑吧。锐安想道。
“我能看见你所说的[回路]。理解这些回路的作用逻辑，然后修改其中的指令使之变化。这株植物身上的回路在被我修改前，应该是对[光合作用]的干涉，使它即便借助不可见光也依然可以借助光合作用进行生长。”
锐安点了点头，脸色平静了下来：“没错...它是[暗合植物]，是我一个朋友的研究。”
平静表情下锐安的内心满是恐惧。眼前这家伙简直就是是名副其实的“悖论”。自从这个世界出现魔法以来，万物都必须遵照魔法的规则，屈膝渴求魔法的知识，才能让魔法为万物所用...
而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可以越过魔法的规则，好似魔网的造物主一般，肆意操弄着魔法。侦视术、植物催生术、植物驱动术尚且是已知的、大众的魔法，而那将植物变为金属的，却显然是数百年来只存在于古籍和传说中的“属性变形术”...
“你想的太多了，锐安。”一个声音在锐安内心响起，一瞬间冲散了他的所有思绪，方才思索的那些令他感到恐惧的东西，一瞬间都像坠入深渊的玻璃画般的分崩离析，留下的只有仿佛蓝天白云青草地般单纯的思维和行动——
这一切对外界来说仅仅用了不到三秒钟，平静下来的锐安就像没事人一样干咳了两声，拿出两本笔记本递给尘，微笑着说：
“知识是伟大的，我的朋友。我今天带你到附近的综合类魔法学院去转转吧，在那里你能见到不少和你一样刚开始学习魔法的少年少女，教授各种各样魔法知识的教师——我敢保证，你会喜欢那里的。”
尘注意到这两本笔记本上都有魔法回路，逻辑效果是“极简记录”：只需要少量字符就能记录大量信息。
有用。
见尘接过了笔记本，锐安转身把方才被尘变成金属雕像的植物用镜面分割成小块，扫进了垃圾桶。
“我们要去的学院是？”尘突然问道。
“啊！差点忘了告诉你，是[安狄弥学院]，也是这个地区的中央魔法学院，拥有涵盖所有职阶的教学资源，我和墨托大贤者都是安狄弥学院的，只不过学派不同。”
尘点了点头，跟着锐安出了门，通过锐安的棱镜传送术来到了安狄弥学院的总部。
“欢迎来到安狄弥市！”两个穿着红色短款法袍、头戴小檐尖顶巫师帽的女生站在锐安的传送阵两旁，朝着尘和锐安微笑着分别递上闪着暗蓝色光芒的吊坠。
“这是？”
“这是身份吊坠，用可以识别魔法强度和职阶认证的微充能晶石制成。”
锐安和尘戴上吊坠，尘的吊坠只闪过微微虹光，而锐安的吊坠则投影出了一个图标，包含着“空间学派/贤者”的信息，还有数排浮动的字符。
电子身份证？不...魔法身份证。
“是空间学派的锐安贤者！欢迎回来~这边这位小弟弟是学院的新生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两个女生说着凑了过来，尘注意到她们的吊坠显示分别是“炼金学派/魔导士”和“生命学派/魔导士”。
“悖论（Paradox）。”尘面无表情地后退了半步。
“诶~是个有点害羞的小学弟喔~”两个女生相视着笑了起来。
尘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这两人让他产生了一丝反感。
反感也算是情感吧。尘又稍微有些庆幸，自己并未完全丢失情感。
“好啦好啦，两位迎接者辛苦了，我正准备带他到处转转，你们就加油咯~”锐安站出来为尘解围，带着尘向大街上走去。
“啊~真热闹啊，学院街这种年轻人多的地方就是永远都充满活力~”锐安伸着懒腰在前方走着，尘跟在锐安身后，观察着四周。
街上吆喝着招徕顾客的摊贩，道两旁张灯结彩的商铺，坐在街角演奏乐器的中年人，追逐着嬉笑打闹的小孩子，三五成群的女生，十指相扣的情侣，捧着书本脚步匆匆的少年...
“这些都是我们学院的人哦。除了学生和老师的身份，大家还都是安狄弥城的住民，在这里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锐安突然说道。
尘这才注意到，锐安的面前有一块悬浮着的镜面空间，他可以透过这个面“镜子”看见尘的一举一动——当然，尘也可以反过来看见锐安。
“离学院上课的地方还有多远？”尘盯着镜面后的锐安问道。
“快到了，看到前面那座塔了吗？那就是安狄弥学院的主塔，也是培养白袍到魔导师职阶的地方。”
“较低职阶的在主塔么...高职阶的就不在这里了？”
“嘛，这个非常好解释。虽然全世界只有不到1%的智慧不能使用魔法，但有90%的智慧只有成为魔导师的天赋；而在剩下的那10%里，又会有90%会止步于大魔导师。所以，资源最多的主塔，当然就用来培养人数最多的低职阶啦~”
“我还是不太明白，明明似乎高职阶才需要更多的魔法和知识资源。”
“世界总是由多数人决定的。你在这里看到过的一切、踏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出自这些多数人的手中。只有人数最多的[低职阶]都拥有了比以往更多的知识，这个世界才是真正地前进了。”
尘沉思着，没有回答。
一路参观过白袍的初、中、高级学院，到了魔术师学院，尘开始发现有一些小部分比他更年长的学生；魔导士学院的学生基本上年龄都与尘相仿，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看上去年龄显然很大的学生。
并且到目前为止，这些学院里的老师所教授的魔法，都是尘随手就能办到的事情。
“嗯...你似乎是一来就适合更高职阶的类型啊...”锐安托着下巴端详着尘。
“很少见么？”
“不，这在战法师当中很多见。”锐安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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