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没有情感同时还会没有食欲啊...真想知道你的情感是怎么被移除的。”锐安举起饮料杯轻啜了一小口，叉起盘中的肉放进嘴里。而尘在对桌端坐着，面前盘中的东西一动也没动。
“进食是为了补充能量和各种营养素。我暂且未能理解其与味觉之间的关系；无味的固态营养合剂对我而言更为高效。”
尘想起了鸢那个世界里的固态营养合剂。那时候的自己竟然还会因为尝不到味道而感到颓丧、行动力降低，现在看来实在是愚蠢。
“哇，那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不是生命学派的哈，”锐安又啜了一小口饮料，“但我读到过一些他们的理论，就生物的味觉和生物的身体需求是最简单有效地相连的，味觉上尝起来会喜欢的东西，就是身体需要的。你试试看嘛，这家店还是不错的，我经常光顾这里。”
“味觉上喜欢么...”尘拿起叉子，叉起盘中切成宽丝的肉送进嘴里。
这是一阵什么感觉呢？尘试着描述。
“可以确定含有水，蛋白质，糖类，无机盐...这是什么生物的肉？肌肉纤维硬度很低，几乎不需要咀嚼。但我无法判断[喜欢]与否。”
锐安嘴里含着叉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尘：“我知道了，你的问题出现在不能判断喜欢还是厌恶对吧？的确，情感基本上也就喜怒哀憎四大类吧，不懂情感的话大概的确会搞不懂这些呢...总之你先吃吃看，我敢打包票这绝对是[好吃的]！”
“这样的[味道]就是[好吃]的判断标准么...我知道了。”尘转动了一下眼睛。
锐安差点一个头磕到了桌子上，无奈地说：“不是啦，[好吃]是一种感觉，并不是只有这一种味道而已啦...哎呀这到底该怎么解释才好...”
“不必在意这个。”尘机械地叉起肉，学着锐安的动作啜了一小口饮料，“比起[好吃]的定义，我有不少更想知道的问题。”
“嗯...说说看？”锐安皱着眉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有多少种智慧生物？我们正在吃的是什么生物的肉？这个世界的文字有多少种？以及，刚刚在学院里和你对话的男人是？”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锐安差点呛了一口饮料。锐安擦了擦嘴，表情严肃了起来：“前面几个问题说来话长，我先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男人叫风真剑川（Fuuma Kengawa），巫师代号[无光刃械]，是炼金学派贤者，也是安狄弥学院中炼金学院的院长。”
“你们互相称呼时用的是巫师代号而不是名字，这似乎和其他人相互称呼时不太一样。”尘不知不觉已经把盘中的肉都吃完了，饮料也喝了大半。
“啊，是。”锐安撇了撇嘴，“我和那家伙不太对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般是要对战时才会互相称呼巫师代号以示尊敬，而一般时候的话大概就只有相互讨厌的人之间才会这么叫就是了...”
尘轻轻地放下了刀叉，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那说起来，锐安贤者你在安狄弥学院里，是空间学院的院长吗？”
锐安叹了一口气，转过眼睛看向窗外。
“...姑且算是吧。”
锐安注意到尘的盘子已经空了，连忙借机转移了话题：“唔喔！这不是已经吃完了嘛，哎我一直在讲话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得赶快吃完才行！对了，文字，文字虽然有很多种吧，但你只需要学[符文语]就可以了，不论是用来压缩咒文还是用来记录、交流都是通用的！”
“符文语...压缩咒文？是你给我的笔记本上的那种么。”尘拿出从锐安家出来后就一直揣在怀里的笔记本，“用很少的字符包含大量的信息，仅仅是看见字符就足以理解那一连串里的记录。我目前虽然并不能理解这些字符，但我能理解它上面镌刻着的魔法回路产生的作用。”
锐安狡黠一笑：“嘿嘿...这两本是百科手记，你想知道的有关这个世界的大多数的基础知识，都用符文语记录在内了。”
“看来我非常需要学习符文语，并且得花上一段时间来阅读这两本笔记了。”
尘把笔记本摊开来捧在手心，大小仅仅略大于尘的手掌，甚至厚度还有所不及；每一页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语，每组文字上都浮动着细微精妙的魔法回路。
从回到锐安家里，锐安给了尘另一册符文语手记开始，尘就沉浸在符文语的解析中，锐安也只是做自己的事情，也不打扰尘，只在饭点给尘带回食物，而尘也只在进食时短暂地停下解析，即便入夜也不休息。
“这家伙已经三天没睡觉了...他的魔力难道是不会枯竭的吗？”锐安看着盘腿坐在大厅里的尘，百科手记和符文语手记伴随着复杂的魔法回路在尘身边环绕着游动，不时混杂着细微的虹光。
尘突然抬起头看向锐安，把锐安吓了一跳。
“唔哇...怎么样，能解读吗？”锐安连忙问道。
“解析进度：63.432%...明天开始就不用给我带食物了，锐安。”尘面无表情地轻轻扭动了一下脑袋，伸出手指在空中写出了几个符文语——那是锐安从未见过的信息。
“诶？这是...什么？”
只见周围的空气凝聚起来，原是空气的粒子逐渐产生了异样的变化，凝聚着构成了一颗黑色的小方块...
尘伸出手拿起小方块，吞入口中，眼中闪过红光。
“固态能量合剂。比起食物这个更高效。”
锐安看呆了。
凭空生成物质？不...悖论应该是将空气聚集了起来，转换为了完全不同的物质...但这怎么可能？即便是魔法，也不可能做到在转瞬间随意将物质转换为其它物质...除非...
但那怎么可能？
锐安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这一切又的确发生在自己眼前。
“这家伙，不仅是解读，甚至还超越了手记内所记载的知识...”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尘依然不眠不休地解读着百科手记，只会每天定时捏出两颗固态能量合剂吞下。
了解一个世界的全貌，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地形地貌、气候特征、生物种群？还是说，历史的进程、政治和国家、经济和艺术？
就像初生的婴儿本能的触摸、抓住手边的玩具，在眼前摇晃，聆听发出的声响，把玩之中又往嘴里放去——当然是从最触手可及之处开始，穷尽自己全部的感官，逐渐去感知、去了解眼前的一切。
而现在，足以概括世界的知识尽在尘的眼前，在思考中又得出全新的知识。
这个世界的一切“智慧”，尽管数量繁多，尽管种族之间有着完全不同的外貌特征，但无一例外，全都源于“人类”。
或许这么说不太恰当，但姑且能用“人类”这个称呼来代指在魔网时代到来前，这整颗星球上唯一的智慧生物。
“魔网”源于一次天灾。
大地震颤，群山崩塌，海水汹涌。天灾是毫无疑问的末日，却好巧撞上了另一场天灾。
不知从何而来的，数以亿计的流星群闯入了大气层，掀起的冲击波让所有生灵为之绝望——但这是错误的绝望。
冲击波并没有掀起毁灭的火焰，反而安定了大地与海洋，开启了新生的大门。
人类与各种生物间的界限，从这一天开始被打破——智慧不再专属于纯人类种。
鸟类、鱼类和爬行类糅合的羽人族、鱼人族和龙人族，是首先站出来与纯人类族分庭抗礼的。他们的形态、智慧、寿命都与人类相似，却拥有人类所无法企及的飞行、力量、潜泳等能力。紧接着又出现了长生的精灵族——它们是人类与植物的糅合体。但糅合的程度又有所不同，更像人类的称之为精灵，更像植物的称之为树精。由于长寿的缘故，精灵族个体的智慧普遍略高于人类。
除此之外还有与真菌类糅合的矮小丑陋的种族“矮人”，与犬科、猫科动物糅合的强壮但略愚笨的种族“兽人”，还有看似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的人类本身...
如此多的智慧种族，其个体之间却是没有生殖隔离的——也就是说，即便个体之前有很大差异，但他们依然是同一个种群。
难道还能称之为人类？
属于虹的记忆很快给出了答案。
这颗星球上生活着的生物，无一例外，全都是[悖论体]。
但，不具备智慧的种群就会成为食物。
无脊椎动物也一样搭上了进化的快车，却只是体型变得更庞大，肉质变得更鲜美。牛羊猪鹿马之类的草食性物种，或多或少也都变得拥有了奇怪的特征——比如马长出双翼，猪长出背鳍，鹿角开出花朵，牛羊也能长到如象一般高...
但它们只能是智慧生物的盘中餐，或是身上衣，座下骑。
“真是像梦一样的世界。”尘感叹道。
就连“魔法”也是。
所谓魔法，就是入侵这个世界的大群原生悖论体制造的残留扭曲。而似乎来自更高维度的悖论体，天生就拥有一定的扭曲低维世界的能力，再利用这些残留的扭曲，加上他们的智慧，便最终形成了所谓的“魔力网络”，使得全世界的悖论体都能以统一的、简单的方式利用这些扭曲来生活。
第六天的下午，尘终于站起身来，合上了三本手记，递给锐安。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知识...战法师遴选在[怒涛城]进行吧？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出发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尘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神采——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知欲，对知识的渴望。
锐安的嘴角浮现笑意，接过手记放进镜面空间里。
“当然。我非常期待你的表现。”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