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地时候忘记了带伞,在地铁站旁边的公交站牌下面坐了一个小时,裤脚和鞋子免不得被溅湿。
周围地人来来去去,偶尔会瞥过来一眼。
齐肩短发,白色衬衫,高腰牛仔裤,帆布鞋,耳机里循环播放着一首山海。
一个小时,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寡淡眉眼,皮肤冷色调,塌鼻梁,小嘴唇,没入人群里再也找不见的,偶尔和人对视也显得冷漠。
掀不起任何风浪的长相,但是偶尔又会显得锐利又优雅。
昨天只不过想下楼买个面条和两颗菠菜,却在楼道门口遇到了两个七八岁小学生的无聊吵架。
“河南脏话!”胖胖高高的那个剁了一下脚表示愤怒。
“湖南脏话!”另一个矮一点的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露出好看的有着设计感的儿童手表,看起来像是卡西欧出的新款。
夏沉一开始莫名其妙,直到又听见了一句“海南脏话!”才从他们的旁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一寸一寸的挪着往外走,默默一副突然崴着脚的凄惨样。
事实上只是才发现他们在吵架,因为方式特殊想多听两句而已。
“三亚脏话!”
“美国脏话!”
“英国脏话!”
“法国脏话!”
好嘛,都跑到外国去了。
高高胖胖的小孩脸都气红了,双手掐腰,脖子伸直眼睛下斜:“北京脏话!”
卡西欧小男孩依旧伶俐,气势如虹:“南京脏话!”
“上海脏话!”
“深圳脏话!”
“……”
于是夏沉磨磨唧唧的往下走,大概听了两分钟的报地图。
事后在超市拿起一颗菠菜的时候回想起来实在是忍不住的想笑,于是把短袖卫衣帽子戴上了,头发也往前扒拉了一下挡了一半的脸。
偷偷笑了一路。
结账的姑娘是自己的小学同学,初中之后就放弃了学业,名字叫张萌,每次碰到她都会从旁边收银台的罐罐里拿出一根仔仔棒递过来。
“我没要可不付账的啊。”夏沉看她一眼,接过来就撕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菠萝的甜味几乎冲出脑门。
“谁要你钱了,超市送的。”张萌一件一件的扫着二维码,然后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三块三。”
夏沉把准备好的手机付款码递过去:“嗯。”
“有积分卡吗?”
“没有。”
这句对话几乎每次都会出现,张萌也是不厌其烦的问着,即使有很多客人她都认识,都知道他们是有还是没有,但就是要例行公事一样的问一遍。
“明天休息吗,出去玩啊。”夏沉说。
“应该不……休吧。”张萌撇了下嘴,对她露出遗憾的表情。
夏沉切了一声:“那我自己去了。”
“明天不上学吗。”
“下午才上啊。”
“奥。”
晚上才有晚自习嘛,夏沉寂寞的想,张萌自从不上学之后就不太关注学校的事了,有时候在乎的着重点也会变成超市今天有活动,好忙啊,星期天真的超多人,好忙啊,昨天手忙脚乱差点给人找错钱,有点衰。
“你说怎么还没有完全实行微信支付宝转账呢。”她经常这样说。
“老一辈的人不爱用那个。”夏沉一遍一遍的接下话茬。
因为张萌的忙碌,所以今天自己一个人去了灵台山,天气热的让人有点疯狂,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下起了雨。
阴晴不定的天气。
因为和年迈的姥姥一起住的缘故,还要回去做饭。但是现在,夏沉抬手腕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
果然该打个电话。
在这里坐了那么久硬是没有一辆人少的公车。
回去又该被念叨了。
等待被接听的时候,对面地铁站口上来一个男生,蓬松的头发长又密,遮了半边脸,黑色短袖长裤,白色球鞋,因为个子极高的缘故所以特别显眼。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短暂地思考两秒之后抬脚往这边走了过来。
夏沉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被接听,姥姥极大的声音传到两边耳机的声道里。
“谁呀?”不识字只能接电话的半聋姥姥,是陪伴夏沉长大唯一的亲人。
因为姥姥耳朵有点聋,所以每次夏沉给她打电话都是要极其大声。
有时候还要用喊的。
她在这坐了一个小时不想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个。
“沉沉。”夏沉捂着嘴对着耳机说。
“什么?谁?你是谁呀?”
“姥姥是我,我是沉沉!夏沉!”
这个时候停顿了一秒,夏沉松了口气,姥姥应该是听懂了。
果然下一秒姥姥就喊:“沉沉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吃饭了没有?”
“我没……不,我吃过了姥姥,我现在在公交站台,下了大雨车太少了,可能要晚点回去,你自己做点东西吃吧,不用等我了,啊?”
黑衣服的男生小跑着过来了,先是跺了跺脚,再用手扒拉了一下头发,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三三两两的人,往中间走了走,最终放弃了坐下的机会,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开了锁。
“我可能晚一点……不是不回!”夏沉低着头尽量用头发挡住脸,用力使自己发音清楚,“现在已经在公车站了,就是车少,对,人多嘛,马上就回去……我带伞了。”
“那你下午上学会不会晚啊?早点回来,家里还热着你的饭呢,我说等你不回来我就自己做了。”
“……奥。”夏沉用手拨着裤子边,“我知道了,不会晚的。”
马上高三了,学校课程赶的紧,周日下午还要上一节课,晚上还有两节晚自习,每天这样连轴转着,却依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何在。
虽说是二线城市,但经济和消费水平都是一线标准,对于他们这个二人家庭来说实在吃力,要是像张萌那样早早下了学,就算未成年找个小小的超市当个收银员一月也有三四千的工资。
夏沉提过这个要求很多次,又被姥姥打着骂着放弃。
挂了电话的夏沉依然低着头,耳机里的歌曲继续唱着,余光里是'一双有点湿的白色球鞋和一截极细的脚腕,不知道所有的男生是不是都这样,反正那突出的跟腱总是能让夏沉一阵唏嘘。
这都得瘦成什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