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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可怜的楚怀王

秦国的土地不是张仪的,楚国的使者要想接收,程序得走一走,而这个程序得到秦惠文王面前才能走,而要到秦惠文王面前,得到上朝的时间才行,而上朝是有固定时间的。

所以,要等一等。

六百里土地,等一等是值得的,但楚国使者不会想到,这一等就是三个月,而等到的只是六里地。

这还要从一件小事说起。

张仪回到秦国,心情是舒畅的,心情一舒畅了,脚步就轻快了,脚步一轻快了,有时候就不太看路了。比如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扶手一下没拉住,或者脚一下踩空了,直接就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秦国的马车有多高,我不知道,秦国的地面有没有硬化,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张仪这一摔。摔得可不轻,直接就卧床不起了。

这就比较麻烦了,张仪是楚国接收六百里土地的直接经手人,他这一卧床,工作就不好开展了,这可怎么办?消息传回楚国,把楚怀王那个急的啊。

事情真的就那么凑巧吗?在楚国不摔,在路上不摔,回到秦国过几天不摔,偏偏就在刚到秦国还没有见到秦惠文王的时候给摔了?

事情是有点蹊跷,而史书也很明白的告诉我们,张仪是故意的。

张仪不惜让自己受伤而拖延跟楚国的交易,目的很简单,六百里土地他不想给,或者说,他知道秦惠文王不会给。所以,他想拖延点时间看事情能不能出现转机。

张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但楚怀王是认真的,听说张仪因摔伤三个月不能上朝,他的第一反应是认为张仪觉得自己跟齐国的关系断得还不够彻底,所以张仪才会用这种方法拖延交易。

脑路奇特的人,做事的逻辑也是很奇特的。

随即,楚怀王便派出了一个使者前往宋国。

去干吗呢?

去借人家的节符。

借人家节符干嘛呢?

用来骂齐国。

就这样,楚国的使者手拿着宋国的节符来到了齐国,开口便对齐国大骂。

齐国那个生气啊,无缘无故被甩也就算了,甩完还要来骂人家一顿,骂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别人的节符。

渣男!

就这事而言,确实是没有脑子的人干的。

三个月过去了,楚国骂完了齐国,张仪也养好了伤,确实也有点拖不下去了。随即,张仪便对在秦国等了三个月的楚国使者说:“我这里有秦王封的六里封地,请把它献给楚王吧!”

六里地?

楚国的使者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

但他也很清楚记得自己从楚怀王那里得到的命令是来接收六百里土地。

这就差得有点远了。

七雄之一的韩国整体也才九百里土地,这六百里就相当于是百分之六十七个韩国了。至于六里地的话,实不相瞒,从我们村口到我们村后山都有十里地,也就是说,六里地是百分之六十个我们村。

说实话,就个人居住而言,我们村还是可以的,老少皆宜。但上升到国家领土层面的话,就有点寒酸了。

所以,楚国的使者也不敢擅自接收,便对张仪说到:“我得到的命令是来接收商於之地六百里,不曾听说过六里。”

这话问的有点小心翼翼。

确实,身在秦国,楚国使者能做的非常有限,而在这有限能做的事情内,最重要的就是赶快把信息回馈给楚怀王。

坐在楚国王宫的大殿上,楚怀王优哉优哉,心心念念的都是秦国的那六百里土地,可谁想,等了三月,就等来六里土地。

你当我是村长(估计村长都看不上六里地)呢?打发叫花子啊。

楚怀王很生气,随即便调集大军准备出兵伐秦。

看着被秦国气得失去了理智的楚怀王,陈珍再一次站了出来。由于上一次被楚怀王怼了一下,这次那说话变得小心了一点:“大王!我可以开口说话了吗?”

楚怀王正生气呢,有话快说。于是陈珍继续说道:“大王要想攻打秦国,我认为不是上策。与其攻打秦国,不如反过来割让土地贿赂秦国,然后和他合兵攻打齐国,我们就可以把割让给秦国的土地,再从齐国夺回来补偿,这样的话,大王也就没什么损失了。”

割地赂秦?这话听起来一点都不靠谱,但要细想一下,陈珍确实高明。

楚国不是秦国的对手,这是众所周知的,再加上楚国又刚得罪齐国,如果贸然跟秦国开战,齐国必然也会插进一脚。到时候楚国东北和西北两面受敌,情况就不容乐观了。更可怕的是,如果秦国一旦和齐国联起手来,两人共同谋取楚国,那就真的要完蛋了。所以,抢在齐国之前,先跟秦国结盟,虽然捞不到多少好处,但至少可以避免他跟齐国联盟,毕竟少一个敌人总是好一点的。更何况,说不定还能真像陈珍所说的,能在齐国身上捞点好处,到时候还能填补一下在秦国身上吃的亏。

陈珍为楚怀王出了个好主意,但楚怀王显然不想采用,所以最终还是派出了大将屈匄率兵进攻秦国。

战斗一开始,便如陈珍所料,秦国和楚国立马陷入到了胶着状态,而就在楚国不得分身的时候,齐国果然像定了闹钟一样也一脚插了进来。

随着齐国的加入,战斗开始呈现一边倒的形势,首先就是屈匄扛不住了,与他一同抗不住的还有楚国的八万将士。

就这样,战斗以楚国全军覆没而结束。

随着楚国兵败,秦国则趁机占领了楚国的丹阳、汉中等土地。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丹阳应该是楚国受封子爵时的兴起之地,很不幸,它现在是秦国的了。

丢了祖宗之地,楚怀王并没有因此认识到自己跟秦国的差距,而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楚怀王决定做最后一次挣扎。于是,他再次派出更多的军队,当然,这一次比上一次要聪明一点,因为这次楚国走的是偷袭路线。

所谓的偷袭,就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得静悄悄的不让人发现才行个,更重要的是,要在对方放松警惕没有防备的时候。很显然,楚国的这次偷袭计划没有注意到这两个要点。

上一次是八万人,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多,至少也得个十万吧。而十万人从楚国前往秦国,除非白天睡觉晚上赶路,不然很难不让人发现。所以,静悄悄的这一条,楚国就很难做到。再者,秦国刚经历一场大战,将士的士气正处于最高点,我想就算警惕不高,应该也不至于笨到能被楚国偷袭的地步。

事情正如所料,当楚国的大军行至蓝田的时候,就遇上了秦军。毫无疑问,战斗立即开始,毫无悬念,战斗又以楚国战败而结束。

接连两次大败,楚怀王不得不承认事实,只得割让两座城给秦国,以求安宁。

楚怀王是消停了,但秦惠文王倒来了点兴趣。

当初派张仪出使楚国,仅仅只是为了挑拨一下楚国跟齐国的关系,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看齐国的样子,它有点精灵,要不就先不搞它好了,这楚怀王傻得这么可爱,要不再陪它玩玩。

随即,秦国携战胜之威向楚国索要黔中一带的土地。

当然,说是说索要,但秦国还是拿出了一点诚意的,秦惠文王表示,为了得到黔中,秦国愿意用武关以外的土地跟楚国交换。

既然是交换,那就是数学问题,武关以外的土地和黔中比,人口数量怎么样,土地面积怎么样,经济指数怎么样,粮食产出怎么样等等问题。当把这些问题对比一下的话,楚国是得便宜了还是吃亏了,一算就出来了,算完之后,楚怀王再决定换还是不换,这本是一个很好解决的问题。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楚怀王又开始了他的犯二行为。

当得知秦国想要以武关交换黔中后,楚怀王没有做任何考虑,直接说了一句话:“黔中给你没问题,武关以外的土地我也不要你的,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张仪。”

很显然,楚怀王上一次被张仪骗的气还没有消,这才说出了如此幼稚的话,但历史告诉我们,幼稚是要吃亏的,于是,张仪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楚怀王要张仪,他是想干嘛,秦惠文王当然能猜到,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反倒是张仪觉得无所谓,主动找到了秦惠文王:“大王请不用担心,现如今秦国强大,楚国弱小,既然我是奉秦国之命出使楚国,想必他楚国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更何况,我在楚国也是有熟人的。”

张仪在楚国有什么熟人,我们先不论,但是他愿意第二次前往楚国,这其间绝不是仅仅受秦国使命这么简单,多少还是夹杂了一点私恨的。

当年,刚完成学业的张仪游说天下时来到楚国参加了一个由楚国令尹举办的宴席,像这种宴席,多半是令尹为了吸纳寒门士人的一个途径。话说张仪来参加,多少也是这个意思,想为自己某得一点去路,但没曾想,张仪对楚国的恨也就是在这里开始了。

而这还要从一个误会开始说起。

宴席过后,令尹有没有探得一个优秀的门客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的玉璧丢了一块倒是很快就发现。

并且,很快他就做出了一个判断,毫无疑问,肯定就是宴席上的人偷的。然后,他还锁定了一个人,不用我说,他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张仪。当然,理由也是有的,像张仪这种穷困潦倒、品行不端的人,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也儿很正常。

随即,令尹便命人把张仪抓了起来,对他进行严刑拷打。

话说,当时的张仪穷困潦倒那是肯定的,但要说他品行不端,这就有点过分了。更过分的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抓人用刑,这可把张仪的心给伤透了。坚持自己清白的张仪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偷拿令尹的玉璧,于是最后在拿不到证据的情况下,令尹也只好打了张仪几百板子就把他放了。

请注意,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张仪被怀疑了,然后,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张仪又被捉拿了,再然后,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还挨了几百个板子,再再然后,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张仪又被不情愿的给放了。

再然后,没有任何解释,更不要说道歉赔偿什么的。

换了谁,这气都是够受的,但当时的张仪好像并没有太生气,回到家后还跟老婆开了个玩笑,问她自己的舌头还在不在,在得到老婆的回答后,张仪还开心的说,这就够了。

张仪当真不生气?我想那不是真的,所以能解释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张仪觉得自己人贱言轻,没有资格生气,而他当时真正做的应该是把这羞辱记在了心里。

国家使命,君主信任,再加私人旧恨,张仪再不搞楚国,那就真的是没天理。就这样,张仪大摇大摆了再次来到了楚国。

一到楚国,楚怀王立马就拘捕了张仪,但张仪并没有面露忧色,因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并且他相信,他在楚国的熟人会帮他。

靳尚,楚国大夫,芈姓,看他的姓就知道,他是楚国王室后裔,而他就是张仪口中的那位老熟人。

张仪与靳尚是怎么认识的,这个无从考究,张仪与靳尚关系怎么样,这个也没法验证。但我相信一点,在这个世间,很多人是认钱不认人的。

靳尚就有可能属于这一类。

张仪被捕后,靳尚展开了积极的活动,当然,他并没有直接找到楚怀王,而是找到了楚怀王的宠姬郑袖,毕竟女人是好忽悠一点的。

“你知道你将要被大王抛弃了吗?”

对郑袖而言,这句问话对她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一个女人,在楚国无依无靠,唯一拥有的就是楚怀王的宠爱。所以,一旦连这个也失去了,她便一无所有,因此,当她听到靳尚的这句后,立即就陷入了紧张。

当然,紧张之下的郑袖还是有一点理智的,于是她问靳尚:“为什么?”

让你紧张不是靳尚的目的,让你问为什么才是。

于是靳尚答到:“秦国使者被大王拘捕了想必你应该知道吧!那你知不知道这位使者对秦王的重要性呢?我听说秦王准备用上庸六个县的土地以及美女献给大王,并且还把秦国那些擅长歌舞的女人作陪礼。试想一下,大王看重土地,那他肯定也会敬重秦国。而因这关系,秦国的美女也一定会受到宠幸。这样一来,您不就是要被抛弃了吗?”

看着郑袖惊讶的表情,靳尚知道她已经被扰乱,而被扰乱的人是没有主意的,所以,靳尚还要替她想好一个主意。

“我看夫人您还不如在秦国女人没有到来前在大王面前替秦国使者讲情,把他从囚禁中释放出来。这样一来,秦国便不会拿出六县的土地以及美女来献给大王了,到时候,夫人您的位置不就不会受到威胁了!”

说得对,郑袖立即开始了行动。

一晚,楚怀王与郑袖温存过后,两人相拥而眠,这时,郑袖开口:“大王,您说身为臣子的,他们为自己的国家效力,这不应该是没错的吗?现在我们楚国还没有把土地交给秦国,秦国就把张仪派了过来,这可谓是对大王的尊重到了极点。但是大王还没有回礼反而却要杀了张仪,这好像不妥吧,到时候秦国必定会大怒而出兵攻打楚国的。所以,我请求大王让我们母子都搬到江南去住吧,免得到时候遭受战火的欺凌和屠戮。”

把孩子都扯出来了,看样子是豁出去了。

女人说话有时候往往比男人管用(以楚怀王的智商,估计谁说话都管用),在宠姬郑袖真假难辨的话下,楚怀王最终还是断了杀掉张仪的念头。

随即,楚怀王便释放了张仪,然后像他第一次来楚国时一样对待他。

张仪个人的事解决了,但秦国和楚国之间的事还没有解决。现在张仪你也得到了,那黔中之地是不是该给我秦国了。

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楚怀王表示很伤心。

看出了楚怀王的伤心后,张仪表示想替他分担一点伤心,随即,张仪对楚怀王展开了新一轮的游说。

我之前说过,游说没有一点意思,但为了让大家更能了解剧情的走向,我还是勉为其难的把张仪这次对楚怀王的游说内容大概介绍一下。

首先,张仪从秦国的国土、地形、兵力、粮食储备等方面强调了秦国的强大,并把秦国比喻成猛虎,把山东之国比喻成绵羊,然后再抛出楚国放着猛虎不去亲附反而去联盟绵羊这种行为是极其愚蠢的言论。

夸完了秦国再夸楚国,随即张仪表示,天下的强国除了秦国就是楚国。但是,如果楚国选择在秦国的敌对面,两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从地形的分析来看,秦国东出魏国和韩国后是可以占据主动的,也就是说楚国是极其危险的。

楚国很危险,必定要有所应对措施,而楚国目前所仰仗的措施,无非也就是合纵联盟,希望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能得到其他诸侯的救援。但是,秦国既然敢出兵楚国,必然也会出兵占据魏国的阳晋,而一旦阳晋被占,楚国援兵的咽喉等于就是被秦国遏住了,到时候楚国除了走宋国外,别无他法。

而一旦楚国陷入到被动之地,合纵联盟的稳定性必然也会遭受打击。试想一下,那些主张合纵的诸侯,无非都是一些弱小的国家,他们敢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贸然与秦国为敌吗?这是楚国需要考虑的,再者说,游说天下合纵联盟的是苏秦,可现在呢,苏秦却在暗中帮燕国破坏齐国。可想而知,这合纵联盟本身就是脆弱不堪的。楚国要是真的以此为仰仗的话,怕是离危险也就不远了。

难道楚国横竖都是危险?张仪明显是带有恐吓的意思。所以他还要为楚国找一个不危险的生存方法,比如跟秦国结盟,楚国就不需要担心这些。

秦国与楚国边境相接,从地理上来讲,本就应该是亲近联盟的国家。如果楚国愿意,秦王还可以派他的太子来楚国做人质,到时候再把秦王的女儿嫁给楚王,这样的话,秦楚两国不就永结同好了吗?

看看吧,游说来,游说去,也就这么点意思。换个聪明点的人,这种话根本是不会听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楚怀王这个人不太聪明,所以,对张仪的这套说辞,楚怀王表示很满意。而满意的意思就是同意跟秦国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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