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赵瑞宁悠悠转醒,眼中尽是红血丝。
林震麻溜地起床穿衣,“赵兄弟,你可真能折腾,困死我了!”
赵瑞宁尴尬地咧嘴一笑,昨天半夜她想偷偷跑出去,要是能找到招兵花名册,把名字写上,那岂不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军营了。可是这个五大三粗,睡觉像猪的林大哥,每每在她下床之时,迅速起身,揉着眼睛不解地问:“你要干啥?”
······
我去上茅房!
竟然还跟着她一起去茅房,曰:兵营太大,我怕你找不着。
这原本是荒北郡郡尉阮君昭的官兵营,她小时候天天来玩,闭着眼都能走一圈。
林震自然也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只当做是屎尿多。北漠兵常常夜袭边营,经历多了,睡觉自然就浅,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醒了。
林震从外面打来一盆热水,送了进来,天气寒冷,这热水来之不易。
赵瑞宁看着已经掉色的双手,心中一慌,假意用水清洗了一番。
林震拉住了她,上下左右地打量起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
赵瑞宁双手不自然地握紧,面上平静道,“林大哥,怎么了?”
“我觉得你变好看了,到底是那呢?”林震苦思冥想,不得奥秘。
“我们快去吃早饭,说不定边营的兄弟马上就来了。”
“对对对,省十文钱的美事,他们可是争着抢着来呢。”
回来的路上,林震一拍脑瓜道:“你变白了!”
赵瑞宁不慌不怕,笑着道:“我昨天晚上去茅房遇见了鬼,他说我太黑了,吓了一跳,就把我变白了,还三令五申不让我吓人。”
林震顿了一弹指,随即反应过来,笑骂道:“你敢取笑兄长,看我怎么教训你!”
四合院内,乌央央地站着一群人,一个身高八尺有余,左眼旁有条蜈蚣刀疤,满脸横肉的男人上前,朝赵瑞宁抱拳新礼,“在下冷逵,谢家书先生仁义,为兄弟们写家书。”
“兄弟们已经说过很多感谢的话了,再说就见外了。”
众人附和着,他们巴不得和家书先生关系再亲近些,在富人眼中十文钱或许不算什么,可在穷苦士卒心里,那代表三十个馒头,一石米,一尺布。
冷逵审视着赵瑞宁,高傲道:“有些话还是要多说几遍才好。”
赵瑞宁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冷逵又道:“王校尉听闻家书先生所做之事,特命我邀你到边营做客,也免去士卒一来一回耽误边营重事。至于银钱,王校尉会全部拿出,这也是兄弟们出生入死应得的。”
“我说了不要钱,那就是真的不要钱,我说帮边营里的兄弟写家书,那我一定会写完。”赵瑞宁说这话时语气算不上好,眼前之人不识好歹,故意激恼她。
冷逵听出不悦,却浑不在意,威逼一下就能得个便宜,这买卖值得。
两人都存着利用之心,又都得到好结果,心里满意面上却都愤怒。
赵瑞宁给林震银钱让其多买些笔墨纸砚,他连连摇头,逃也似的跑了,他已经亏欠兄弟太多情义,再拿就臊得慌了。
······
已到巳时,招募的新兵集合完毕,足足一万多人,颇有些气吞山河之势。
王怀山看着台下一个个神采奕奕的士卒,满脸笑意。三年耗战,从中原带来的士卒损失颇多,虽未伤其筋骨,可那身皮肉早已伤痕累累,有了这批新兵,也就多了些底气。
台下十二个边营派来的校尉副将参军们站在一起,闲聊些无关痛痒的废话,王怀山咳嗽了一声,众人走上台子上,齐声道:“参见怀山将军!”
王怀山面面周到,和各个校尉参军们问好,看到冷逵时一愣,“王贡怎么不来?”
王贡,威远边营校尉,他唯一的儿子。
冷逵双手递上信,“边营事务繁杂,王校尉背部箭伤发作,不宜舟车劳顿。”
听闻此言,王怀山面露急切,边看信边絮叨:“你是他的下属应当多为他分忧,哪有做校尉的还事事躬亲。”
信后面说冷逵此行来是为了挑选一批武功高强的士卒,正中王怀山下怀,有一批精兵悍将,自是对儿子的最大助力。
骁勇兵营左参军王章得了命令立刻高声呵唱:“两两一组对打,把另一人打趴下为赢,赢的站在左边,输的站在右边,继续对打······不得伤及性命,点到为止!”
霎时间,尘土飞扬,天昏地暗,闷哼声不绝于耳。
冷逵走到校场上仔细观察比武,遇到武功高强的默默记在心中。
剩下的十一个校尉副将们站在台上岿然不动,打量着校场最前面的二十人。听说这二十人不是朝廷大员的子嗣,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各个身份不凡,不知道会分给那个边营。
王怀山自然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也知道他们此行目的就是为了争抢这二十人,明知故问道:“怎么不下去挑几个好苗子。”
“最好的苗子不就是下面这二十位显贵吗,怀山将军,你见多识广给我们讲讲,免得日后得罪了显贵,还不知道怎么死的。”一个校尉谄媚道,另几个也是附和恭维。
王怀山冷哼一声,老成道:“不过几个刚入世的毛头小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几人讪讪一笑继续恭维着,并竖起了耳朵。
这为首的一人名唤百里仲奚,是百年世家这二十年来唯一入世经历的子嗣。从开国第一丞相百里惊鸿名动天下开始,就一直是争相追捧的名门望族,后来又出了独揽大权的女丞相百里漪澜,御史大夫百里政文坐实名门底蕴。这二十年来朝堂震荡,百里家不再为官,避其锋芒,明哲保身。如今,这百里仲奚打着响当当的名号,走到幕前,难免让人多想。
第二个名唤谢恌,御史大夫谢允之的小儿子,其哥谢惑乃是大胤国第二都城江南郡的郡守,来军营历练一番,回去便是锦绣前程。
江逐月,辅国大将军江休复的小孙子。江家军可是与王家军分庭抗礼的存在,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力压怀化大将军的正三上品,他为何将小孙子送到这里,不敢细想!
张逸安,盛京太守的儿子,皇城根下的人物。
······
王怀山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校尉副将们屏气凝神地听着,这些故事离他们太过遥远,太过神秘,一点点的秘闻也足矣让他们感觉掀开王朝权力的一角,与有荣焉。
江逐月看着那一群人,冷哼道:“拿我们当猴子看哦。”
谢恌看了看一旁清贵之气萦绕着的百里仲奚,鼓了鼓嘴,终是没勇气认识一番,转头对着江逐月道:“我们来打一架!”
江逐月皱眉道:“我才不和你打,我可惜命的很!”
一旁的张逸安低下头,浑身颤抖,刚刚对打的两人,有一个人牙齿掉了,就落在他面前,带着血,碎成两半。
这边打得热热闹闹,兵营大门口阮君昭带了一百官兵,毫无顾忌地走进来,将阻拦的士卒打倒在地,浩浩荡荡地穿过校场,来到四合院门口。
外面的声响那么大,赵瑞宁怎么会听不到。
她望着门口,心中尚存一丝侥幸。
阮君昭漫步走进来,三十八岁风流倜傥,美如冠玉,身姿修长,没有胡子。
青梅嫂娘不喜欢他留胡子,他的下巴就总是干干净净的。
两人无声对望着,太多的感情无法诉说,只化作极其复杂地一眼。
赵瑞宁低下头,认真地整理着家书,递给了面前的士卒。
“都给我滚出去。”阮君昭冷冷一言,清场。
门外的泠儿无力地倚在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回事?”
“家书先生还在里面呢!”
“这个人恶狠狠地进来,跟要打死家书先生似的。”
眼看着吵闹声愈发的大了,门口的陈兵长冷呵道:“荒北郡的郡尉大人和郡守府的大小姐正在谈话,闭嘴!”
“什么郡守府的大小姐,里面明明是我们的家书先生。”
“家书先生是个男人,你们找错了。”
“家书先生是女的!”一个士卒惊声尖叫,陈兵长一个冷眼丢了过去,一片寂静。
众士卒驾着林震走到拐角,七嘴八舌嗡嗡作响,他刚认的兄弟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