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让世界不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告诉你，今天是你人生的最后一天，你的今天，会和以往有多少不同？
如果我给你一片叶子，然后告诉你，这是世界上最后一片纯自然非人工的叶子，那么，这片叶子，也将价值非凡。
“一”让一切变得不同。
他原来是一名小学数学老师，后来靠牛市赚了不少钱，之后辞去了工作，当了一名自由旅行家。他不走别人走过的路，不做重复的事。起初，他只是每天回家、去超市购物的时候不走以前的路，到了后来，他连每天穿的衣服、外貌打扮、发型塑造都开始不同，有一次，他甚至赤身裸体走到了街道上，被拘留后就送到了医院检查是否精神异常。
我：“跟你聊了也有一会儿了，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正常的嘛，思想活跃，还很健谈。你做那些事（指在街上裸奔）是行为艺术吗？”
他：“哈哈，那可不是什么行为艺术。那是一种体验。”
我：“在街上裸奔是一种有趣的体验吗？”
他：“不是很有趣，其实我决定要那么做，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我要克服我的羞耻本能才行，为了在街上裸走十分钟，我整整犹豫了一个月呢！”
我：“你不觉得这样做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吗？”
他：“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犹豫啊，要是周围没有人，我还犯得着为了这种事犹豫一个月吗？其实这种事最难的是你决心要做之前，等你真的下决心去做了就没什么了。大多数人都被文化传统给束缚了，其实裸奔这种事，我做我的，又不堵车也不占道，那是我的自由，别人没必要管我不是吗？”
我：“可是既然我们社会已经有了认为裸奔是羞耻的事的道德文化准则，你也应该尊重别人，不去打破这种文化准则吧。”
他：“所谓的文化，无非就是相对遵守的人比较多一点而已才能形成的。如果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尝试着去裸奔，那就形成一种裸奔文化了。那些不裸奔的人反而会被人当作怪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裸奔，其他人都不那么做，所以我才会变成怪人啊。这是‘一’的魔力。”
我：“‘一’的魔力？”
他：“是啊，‘一’就是魔力啊。‘二’还有‘二’以上就是科学。”
我：“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他：“我知道你肯定没法理解，没关系，我跟很多人讲这个的时候他们都嗤之以鼻，你的态度已经算好的了。其实，人本能地就有害怕重复，向往‘一’的魔力的本能。”
我：“向往‘一’的本能？”
他：“你尝试过一个人待在家里吗？就那样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每天日复一日地过着基本重复的日子，也不和其他人交流。你试试自己能坚持多久？”
我：“这也不是多难的事吧。这个世界上独居的人不是很多吗？”
他：“不是这样，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很多人虽然独居，但是他们还是跟外面的人有信息交流啊，比如电话、网络等，对于他们的大脑来说，他们的生活也不是重复的，而是新鲜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一个人过日子，每天几乎不接触新的信息，新的世界，你绝对是受不了的。”
我：“这一点，我只能说不算完全赞同吧。我接触过一些单身者，他们就在深山里过了大半辈子，甚至不和外界交流，也过得很好。而且古人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那时候的人生活范围比我们的小多了。”
他：“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你没有想透。农民、古人之所以过重复的日子，是因为没得选，如果他们不重复劳动，不处在那个职位上，就会饿死。但如果他们家财万贯，不愁吃穿的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游山玩水，寻求新鲜的生活。古代很多门第不错的诗人都喜欢游山玩水，那就是因为他们暂时不愁吃穿。现在的社会也是一样，很多富人有了钱，退休后就会选择云游世界，体验新的生活。这就是对新鲜的追求，新鲜就是第一次，也就是‘一’。”
我：“所以追求‘一’，是一种本能？”
他：“是啊，‘一’就是代表着魔力，代表着未知。‘一’的世界很大。我问你，你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你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你的名字，但是你回头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或者有人，但是他在和别人谈论？”
我：“有这种经历，可是那一般都是错觉吧，或者就是名字比较相似而已。”
他：“有的时候的确是这样，但是有一次，我走在一条乡间的小路上时，我真的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听到他在大声地喊‘海滨’。我还吓了一跳，可是我回头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影，四周压根就没有人。那时候我真的是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说不定你出现了幻听，人在疲劳过度或者压力过大的时期有时候情绪紧张，是会出现这种情况，非常常见，基本每个人都会碰到，你没必要紧张。”
他：“可是不单单是听觉。还有别的东西。”
我：“别的东西？”
他：“是啊，你有在身边看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吗？比如说，走在一条小路上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只有半个身子的女人，又或者是在房间里朝窗口向外望的时候在天上看到一个巨大的透明发光圆盘？”
我：“你经常看到这些吗？”
他：“经常看到，其实如果你仔细去看的话，每天都能够看到身边一些奇怪的东西，只不过那些东西我只能看到一次，不会出现第二次。就像我看到的那个在巷子转角处的半身女人，也只看到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没看到过。所以我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别人都不会信。”
我：“我跟你说，那些都是错觉，人的大脑由于处理图像的时候存在着模糊度，大脑判别错误，就会出现错误的印象。你没有必要当真。以前我也听到过这么一件事，有一个老人，他每天都能够在上自己老屋台阶的时候看到楼梯口上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但是走近了就没有了，后来别人一检查，发现不过是窗帘挂在衣架子上造成的错觉而已。”
他：“我知道这些，错觉我也经常有，但是我分得清错觉和那些怪异物体之间的区别。错觉往往是因为模糊造成的，但是我看到的那些东西，太清晰了，比如说那个半身女人，我连她脸上的黑痣都能看到，如果是错觉，根本不会那么清楚。”
我：“那后来那个女人怎么消失的？”
他：“我一眨眼睛她就没有了，真的把我吓到了。后来我还看到了身边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长着苍蝇脑袋的人，会跟人一样走路的狗，会飞的火球，或者会跟着我走路的爬山虎。以前我从来不相信一些老年人说的看到鬼的说法，我觉得那些都是迷信，不科学，但是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那些老人说的也许不是迷信，而是真实的，是我们这些人的思想有问题，我们总是把科学当真实，其实这才是错误的。”
我：“难道你觉得有比科学更真实的东西？”
他：“有啊，魔法就是一种真实。科学是‘二’，魔法是‘一’。我看到的那些半个身子的女人，会飞的火球，会走路的爬山虎，那些都是魔法。他们和科学一样，都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我：“可是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我们看不见呢？”
他：“不是看不见，而是因为不能重复看见。我们现在的科学体系，其实是建立在一条规则上的，那就是科学的对象必须是可以重复检验的，比如说把篮球砸在地上，它弹跳的幅度会按照一个固定的公式逐次递减，不管你重复多少次，肯定都是遵循那个反弹的公式的，所以我们人类把这些能够重复的事叫作科学，科学的成立基础是规则，而规则的本质，就是可重复性。所以可以重复的，才是科学的。如果有一件事只能够发生一次，之后就永远不能再发生，那么也就得不到检验了，就算你跟别人讲得天花乱坠，但是因为那件事不能重复，别人也不会相信你，他们会说你那是迷信。但那些不能重复检验的东西都是存在的，那些不能重复出现的东西就是‘一’，‘一’就是魔法。魔法是不能重复出现的，任何一种魔法都只能出现一次，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结束和他的谈话后，我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想尽量减少自己生活的重复性，看到更多的“魔法事物”罢了。
后来，我有幸和一位理论物理学家畅谈过，在谈到科学基础的时候，我提到了那名患者的想法，理论物理学家告诉我，在物理学研究的前沿领域，这种事屡见不鲜，比如2004年，法国一部粒子加速器上就发现了六个不可能存在的粒子，它们拥有四个违背物理法则被捆绑在一起的中子，被称为“四中子”，俗称第零号元素。只是因为只检验到了一次，所以学界对此号元素是否存在仍有较大质疑，因为这种元素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此外，还有自然发生的常温可控核聚变现象，这在理论上也不能成立，但是现实中却经常有研究者宣称他们观察到了此类现象。
在物理学界，只能够被观察到一次的例子实在太多，物理学建立规律的基础是规律的普适性，也就是可重复性，而面对无法重复出现的现象，科学家们无法建模，自然束手无策。
这让我想起了法藏《华严五教章》中的话：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也许，比起代表科学的“二”，代表魔法的“一”才更接近世界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