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懒得理醉得趴在木案上的玉衡了，看到远处的天空渐渐黑了下去，就起身告辞了，顺带把喝醉了的玉衡丢给秦亓，“天色已晚，不才先去公子的院子里摘些桃花。至于长兄，还望公子看着办吧。”
说着，九安便脚底抹油，跑得那叫一个快呀。秦亓看着天色渐黑，唤了侍女进来，“伺候公子玉衡更衣沐浴。”说着，扶了顾玉衡往榻上一躺，随后转身走了出去。一番折腾，早就已是月上中天了。秦亓自己一人往着院子那边走。一边踱步，一边看着天上的明月，又是一天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死过一次的人或许都有些多愁善感，特别是当夜深人静之时，一切都安静了，往事总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秦亓其实挺矛盾的，一边想着如何寻到九安，一边又甚是心慌，担心自己没有办法保住九安，上一辈子太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弄得离心离德。想着，又提起来手中的小陶罐，往嘴里倒了点酒，终于明白，为何有些人明知道宿醉真的甚是痛苦，但还是愿意饮尽千杯酒。但是，自己不能醉得，不能。还有好多事要自己处理的。
做人到底是有多悲惨啊，想做什么不能做。想见的人不能见。秦亓将小陶罐高高举起，酒水洒在了脸上，随后，将小陶罐往地上一扔。长叹一声，随即，踩着碎石小径回院子。
这个时候，九安刚刚摘完了桃花，包在包裹里边，带着包裹往院外走。岂知，刚刚踏出院门，就看到秦亓踏月归来。九安握着包裹巾的手紧了紧，纠结了片刻还是勾唇一笑，低身行礼，“公子安好。”秦亓看到九安站在台阶上，背着包裹。月华倾泻一地，笼罩着少女全身，她身着红衣，像是夜里的鬼魅，又像是勾魂的狐妖。
九安朝着秦亓这边走了过来。秦亓像是醉了，“九安相信人有来世吗？”九安心里一惊，莫不是秦亓察觉到了什么了吧？九安唇齿打架，想说些什么，却始终一言未发。秦亓接着说，“我希望有来世，又希望没有。”
九安不解，转头看向秦亓，“公子何意？”秦亓抬头看着空中高悬的明月。在夜色朦胧中，皎洁非凡。但是并不回答九安的话。九安转过身，也看向空中，但是看的不是明月，而是星辰。九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公子听过一个故事吗？有位女姬。”
九安吞了吞口水，“恩，恋上了一个自己远远配不上的人。她为了这个人，做尽了一切。一切，不好，也压根不合适的事，然后，她被这位公子厌弃了。不久后，她死了，但是随后，她睁开眼，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只是一个婴孩而已。”
秦亓低头看向九安，“是吗？我听过一种说法，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说是真的吗？”九安看着秦亓，像是看到了秦亓眼中的落寞。难得认真地说了句，“想来是的，公子所思应当希望公子一世欢喜的。”秦亓看着九安，想像是不认识如此的九安一样，“九安，谢谢。”九安只是有些尬然地笑笑，“公子言重了。“
那时候的九安并不知道他就是穆祁，他惦念的就是自己，否则，哪有什么善心希望他一世欢喜，巴不得他天色漆黑，月色朦胧，还没有灯盏，摔断双腿，落个残疾才好。
夜风一吹，秦亓的发丝被吹动，一股子酒气往九安鼻孔里边钻。九安顺口提醒，“还望公子少饮酒，饮酒始终伤身的。”今晚上的九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九安接着说，“我看过一个传说，上边是这样写的。有个女子，自小不受家里边待见，她很苦恼，很不开心，但是为了讨好家里的人，她什么都不敢说，心中的想法从未说出口过。然后，九……“
九安吸了吸鼻子，“她染上了很深的酒瘾。人前，她是温婉听话的贵女，人后，她是随时醉个昏天黑地的酒鬼。但是其实，她每次喝醉后，她虽然短暂的忘却了一些不开心的事，但是她从未放下。酒水只能麻痹自己一时，而不是一世。公子如今身居高位，自当注意一些。何况，酒水真的不是解愁圣药。”
九安勾唇浅笑，指尖缠着黑发，带有几分打趣的意味，“有空，公子还不若唤些方士，炼点丹药，说不准可以长命百岁也未可知呀。”说着，九安行礼，打算离开。却听见秦亓说道，“我不信神灵的。”
九安眼神疑惑，毕竟在如今这个年代，真的甚少有人不信神灵的。有人不信君王，因为君王昏庸，有人不信父母，因为宗法不公，有人不信社稷，因为选官不平。有人不信医士，因为寿命始终有限。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迷信神灵，凡事不顺，都准备各色祭品，敬奉神灵，祈求一世平顺。觉得神灵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始终都是万能的。
故而，当九安听到秦亓不信神灵之时，觉得颇为诧异，九安看着秦亓，示意秦亓解释清楚，秦亓没有转头看她，只是伸手捧住月光，一副自顾自说的样子，“我曾经向巫神祈愿，但是最终巫神没有理会我的请求，他甚至一星半点都没有成全于我。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信神灵了。我曾虔诚祈愿，奉祭礼之全，但是最终……“
秦亓深深呼了口气。九安自是猜到了结果，恐怕就是天不遂人愿。抬头看着明月，“公子节哀。其实，我也曾衷心向巫神祷告，但是巫神也辜负了我所托。不过，人生在世，更多的恐是靠自己。”九安抬起双手理了理两鬓的碎发，随即，转头看向秦亓，“但是，九安不信命。凭什么我的命格就是那般之苦？”
秦亓转头看着红衣的九安，低声，一字一顿地回答，“某，也不信。”
随后秦亓和九安不约而同地向宅院中的石亭中走去。款款聊了起来，如同多年的密友一般，秉烛夜谈，谈了很多。从九安儿时讲到九安第一次进学宫，从秦亓的母亲前秦国王后官凌谈到九安的母亲。秦亓也好，九安也罢，都是头一次如此。
大概是因为那一句，我不信命。是呀，为什么活该我就该不幸地过完一辈子。为什么别人就该锦衣玉食。凭什么呀？这是两个不信命的人，向着对方袒露了多年的秘密。
直到夜色浓浓，九安看到桌上灯盏中灯影晃了晃，于是轻声对着已经被夜风吹醒了的公子亓，“公子，该归了。”九安拿起石桌上的包裹，一不小心扯散了裹好的包裹，夜风一吹，包裹里的桃花花瓣全部吹开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在皎洁的月光下，被风吹散，有几片，沾到了九安的脸上，发间，也沾到了秦亓的脸上，许是灯光昏暗，也许是夜深了，思绪混乱，九安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