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礼接连着送了几天早餐,期间对着那幅画迟迟没有上完色。
“我今天想出门买点东西,家里粮食不够了。”贝思偲拿好盲棍对他这么说的时候,季礼才想到这件事,她是怎么解决平时的午饭和晚饭的?
对于这个问题,贝思偲边锁好门边作出了回答,“以前的话有请阿姨来帮我做饭,不过之前阿姨家里有事就辞职了,虽然我不能随便开火烧菜,但是米饭用电饭煲就可以煮好,然后把一些配菜放进去一起煮就好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
贝思偲也没拒绝,季礼接连的来访也让她知道画家先生是个特别固执的人,她就算是拒绝了,他也可能会跟在她身后。所以,还不如直接答应就好。
要去的市场并不远,贝思偲记得路,握着盲棍缓慢地前行。季礼就在她身侧迈步。
“哇,是那个坏女人!”稚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块扔向贝思偲的石头。季礼下意识伸手却没挡住,石头砸在贝思偲身上,砸停了贝思偲的脚步。
扔石头的小女生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中气十足,“坏女人!你怎么还有脸走在街上啊,小心被石头砸死!”说完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
石头砸中的是她的小臂,被砸到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幸好砸到的不是画家先生。贝思偲握紧了盲棍,开口,“画家先生,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不然会被砸到的。”
“我不要。”季礼干脆地拒绝,他得保护好他的模特。“你不是要去市场吗?还不走?”
画家先生真的好倔。
贝思偲又迈起了脚步。
这一路似乎平和了许多,没有人再往她身上砸东西了。就是,好像有点吵?“画家先生,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我最近有点想画那种能让人感觉到声音的画,所以在寻找灵感,吵到你了吗?”季礼将手中的菜叶扔远。
“啊,没有,毕竟是市场嘛,吵也是正常的。”贝思偲没有过多怀疑。
菜农们并不怎么在意顾客的人品如何,所以也不至于贝思偲买不到东西,只是提到手上的东西总会有些问题。季礼死盯着那位老伯,硬生生把人家看得又给贝思偲的袋子里放了一把新鲜的生菜。
这小伙子眼神可真嚇人。
季礼一路上用眼神逼退了几个似乎是某位偶像粉丝的小女生。但还是挨了一个鸡蛋几根菜叶。
她平时出门都会被这样对待吗?
季礼下意识护着身旁的人,将人护得好好的。
回到门口时,季礼看到了一个箱子,并告诉了贝思偲,“你家门口有个箱子。”“箱子?”贝思偲显然疑惑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啊,哦,是我的快递。”盲棍敲在箱子上发出闷响,贝思偲忽然下了逐客令,“出去走了一趟我都有点累了,今天谢谢画家先生陪我一起去市场,我屋子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人的东西,就不请画家先生进去了……”
“箱子里是什么?”贝思偲并不善于说谎,起码季礼能看出她在掩饰些什么。
“没什么的,就是一些日常用品。”
“一箱刀片。”脑海中的声音给出了答案。
季礼蹲下身子,干脆利落地用钥匙开了箱子,一大包的刀片,有些刀锋已经穿破包装袋。贝思偲看不见,她只能用手去摸索,这刀片这么锋利,她这一伸手,必然见血。想到这的季礼不免有些怒气。
“画家先生?”贝思偲听到了开箱的声音。
季礼将箱子合上,抬头问她,“你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吗?”“……大概能猜到。”左右不过是刀片什么的,她收到过一次。那一个箱子被她藏在床底。
贝思偲摸索着蹲下,摸到那个箱子,“画家先生,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季礼一把抱过,“反正是不要,我帮你拿去卖了吧。”
“哎?”
不容拒绝,季礼抱着箱子起身,“你累了就快点回屋休息,明天见。”
贝思偲一时发不出声音,她看不见,所以她的嗅觉会灵敏一些,蹲下时闻到的臭鸡蛋味不是错觉。原来并不是没有遇到那些人,而是因为画家先生在旁边替她挡下了。
画家先生是个好人,还是,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比较好。
贝思偲缓慢地起身,摸索出钥匙开门,然后关上门。
季礼回家后洗了个澡,闻了闻那似乎依旧洗不去的味道,忽然开口,“我只是个画家,没有能力帮她洗脱污名,但你可以的吧?”
“我不能过多干涉。”
“……那我该怎么做?”他倒在床上,伸手遮住了眼。所有事物都化为黑色,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吗?
“你不是只是想要她做你的模特吗?她身陷泥潭,不是更能成就你的画吗?”所以你为什么在意这些?
季礼沉默着,将所有语言藏进黑暗中。
有人在熟悉的黑暗中一遍遍听着手机读出页面上的语句,有人在陌生的黑暗中一遍遍排列组织文字,试图找到一个答案。
照常买了早餐来找贝思偲的季礼却吃了个闭门羹。“在吗?我给你带了包子。”初一告诉他,贝思偲在家。
但是没有人来开门。
按往常来说,贝思偲会在半小时内来开门。但这次没有。一次次按响门铃,“我知道你在,为什么不开门?”
“为什么不理我?包子要凉了。”
“你是出什么事了吗?如果不方便开门的话可以打我手机,我帮你找警察或者救护车。”
“听到的吗?如果你再不理我的话,我就报警了。”
“听说报假警算妨碍公务,会被捉起来的。你再不理我的话,我就报警。”
“贝……”
在季礼按响报警电话前,贝思偲开了门。“……画家先生,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做你的模特的,请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不会放弃的,你是唯一能给我带来灵感的人。”没有你,我就什么都画不出来了。
“……每个周末的早上,我都会去小公园找灵感,有位少女会坐在某个角落,身边可能坐着几位老人家,也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她拉响二胡,我就能看到眼前浮现出来的景象,伤心的有伤心的画面,开心的有开心的画面,每一次都能有不同的灵感。”
贝思偲知道那个小公园,也知道那个拉二胡的少女。但自从那天她犯了错以来,她再也没在那里拉响过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