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洗脱她的污名,我该怎么做?”等贝思偲吃过饭去休息后,季礼回了一趟家,收拾着外出用的画具,然后,向初一发问。
“你不是……”“我希望我的模特是在阳光下的,是可以自由地行走在阳光下的。”他急切地打断对方的反问,强调着自己的主张。初一没有纠结,只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贝思偲她有错吗?”
贝思偲有错吗?
“有。”她确实调错了音,让人输掉了比赛。
“那你觉得她犯的错严重吗?”
严重吗?“对于那个输掉比赛的人来说是严重的,但是对于别人来说,并不。”她对不起的只有那个人而已,并不需要向其他人感到愧疚,更不应该遭受他们的谩骂。
所以,重点在于那个人身上?
“你现在还不行,你没有足够的人气和金钱来支撑,先赢得比赛吧。”
季礼没有再说什么,默认了这个做法。
当黑夜完全笼罩整个城市,人们都已陷入沉眠,偏远的小公园看不到一个人影,他领着少女,缓慢地走在石头铺就的小路上。
“……我小时候,爸妈常常会带我来这里玩,我特别喜欢这边的草地,可以在上面任意地奔跑,我记得那时的天特别好看,空气也特别清新,有时候躺在草地上还能闻到青草的味道……后来,我们搬家了,新家离这里有点远,就不再来了。再后来,我看不见了……我决定搬出去,然后搬到了这边,虽然看不到了,但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公园,有时候我会在拿上二胡来这边拉上一曲……”贝思偲轻声地诉说着,她想要说点什么,她想要告诉别人这些,不是因为其他原因,仅仅是想要有个人听她说说,就很好。
季礼安静地听着,把她领到草地上,“那我们就在你喜欢的草地上画画。”“我需要做什么动作吗?”季礼去摆弄画具的时候松开了贝思偲的手,双手无物可握的贝思偲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用,你就随意一点就好,累的话可以坐下,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
少女就这样站在草地上,深夜的公园里没有其他的行人,她听着细碎的虫鸣,问他今晚有没有星星。“画家先生,今晚有星星吗?”
他告诉她,她的头上,是璀璨的星河。
“那一定美极了。”贝思偲抬起头,像是看到了那片星河,嘴角挂着微笑。柔和的风吹过,那双眸子轻轻闭上,衣摆微微扬起,彷佛在这静默的夜空下,女孩要飘向银河。
季礼不自觉地微微睁大双眼,脑海中的画面逐渐晕染清晰,手中的画笔举起,浓抹轻染,提笔细描。
夜空无星无月,但他的画笔可绘星河,公园灯光昏暗,但他的双眼可见荧光,那片星空之下,少女抬头仰望,双眸半掩,嘴角微扬。她摔过,她痛过,她哭过,然后抬头,她继续追求着。
那是我望不见的星空,也是你送我的星空。
季礼赶在参赛截止时间前交出了作品,名为《晚安》。那晚他送她回家后,她对他说了一句,“画家先生,晚安。”
在报名表上写下那两个字时,季礼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初一,我知道了,我想要她好好活着,我想要她能够继续做她喜欢的音乐,我只有见到她才能拥有灵感。是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想要的是她好好活着,这样我才能继续画我喜欢的画。
你抬头仰望着满天星辰,而我注视着你,只为你能笑着向我道一声,晚安。
这幅压着时间交出的画为季礼赢来了决赛的门票,一如那组画作,让他拥有了成名的机会。只是这次不同,她还在,并且,她会在他身边。
季礼将邀请函放到贝思偲手里,“你考虑了一个星期了,决赛的邀请函都寄来了,比赛在首都举行,你跟我一起去吧?”贝思偲用手指轻柔地摩挲着手中的信件,有些不可置信,“我跟你,一起去?”
“对,你是我的模特,只有你在,我才能画出我的画。”而且,初一说,那个人最近也在那里。
贝思偲有一个星期没有在白天外出了,她想要改变,迈出的脚步却颤抖不已。她只敢在半夜和画家先生一起出门。所以,现在握着提包站在门口,贝思偲仍然止不住双手颤抖。之前泼的是水,下次会不会泼硫酸,如果又连累到画家先生怎么办……
“外面没人,我们走吧。”行李已经提前寄过去了,季礼左手推开门,右手拉上贝思偲的手腕,照顾着贝思偲的步伐缓慢迈步。
把门锁好,继续拉着贝思偲往楼下走。耳边是微小的风声,缓慢而稳健的脚步声,以及画家先生小声的说话声,“……等下我们坐车去机场,如果航班准时的话我们应该能在中午的时候到那边酒店,午饭已经提前订好了,到了之后就能吃上,比赛是在明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先去一下……”
这趟旅程似乎很顺利,直到他们在酒店遇到了一位画家。“季礼,作为一名画家,还是爱惜一下自己的名声比较好,不要搞得自己声名狼藉……”“我不认识你,麻烦让让。”季礼拉着贝思偲越过人,不打算理会他。
那人也没有继续纠缠,本来就是陌生人而已,何必自讨没趣。
在一同吃过午饭后,贝思偲将季礼赶回了自己房间,“画家先生,我想自己一个静静,你放心,我不是做什么傻事的。”“……好,我会在房间检查画具,你有事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打我电话。”出门前又补了一句,“你的事不会影响到我的,你别在意那个人的话。”
怎么可能影响不到,她的事早就不仅仅是针对她做的事了,她的存在给了人们宣泄愤怒、憎恨的机会,人们要的只是能责骂的事物。她身陷泥潭,站在她身边的人也避免不了。如果不想再连累到画家先生,她就必须从泥潭里爬起来,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