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得了,你可以跟他们谈条件了。”
初一的话让萧秋聿安定了些许,转头看向在他身边不自觉皱起眉头的许志安,“没有解药,但有解法。我师父曾游历过一个小国,听那里的人讲过一些奇毒怪蛊,其中有一种毒,中毒后初次发病与普通毒药症状一般模样,但如果当作普通毒药来解毒的话,这种毒只会隐藏起来,中毒的人会以为自己已经痊愈,却不知道毒药会渐渐侵蚀心脏,然后在某个时刻,突然毒发。大概会毒发几次,一次比一次痛苦,直到最后心竭而死。皇后娘娘方才说算上最初那次,总共已经痛过三次,说明毒药已经侵蚀到了心脏。按理来说这种毒药发作时间不会很紧密,但是如果你有接触玉石之类的东西,就会加快毒药的渗入。”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但你说的确实是对的。”明知道身中奇毒的人是自己,却平静地像是个局外人,许志宁看了一眼自己的胞兄以示安抚,才看向那个说有解法的人,“你的事,哥哥已经跟我说过了,你想要救六皇妹,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希望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真的知道六皇妹想要什么吗?”
那个心思通透却唯独栽在一个人手上的许烟竹,到底在想什么?她和许烟竹来往不多,但对方和祁文宣的关系注定了她们是对立面。
她知道祁文宣的计划,也默认了祁文宣的做法,甚至有她的一部分推手,造成了许烟竹那样的下场。她想过对方可能会玉石俱焚,在得知祁文宣攻城的时候质问他或者她,也想过她会逃离皇城,联合在外的皇子王爷回来复仇,可怎么都想不到对方会为了护住一个说书人,自投罗网。
“我不知道殿下她想要什么,但我知道殿下她其实不喜欢皇城,她也不想最后的记忆还是在皇城。”他知道,她想活下去。
“……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会羡慕她。”许志宁呢喃了一句。
“小宁?”
“没事。”许志宁回了一句,然后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想你可能想多了,我对陛下并没有那么重要,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对我确实很好,但是,我说的话他未必就会理会。所以,你就算说你有办法解了我身上的奇毒,他也不一定会放了六皇妹,反而会将你处死,以绝后患。”
许志宁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只是用眼神示意许志安不要说话。
萧秋聿在初一的提醒下也保持了沉默,只听着许志宁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他真的在意我,就不会杀了我的父皇,囚禁了我的母妃,我身上的毒还能让我撑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够他稳定朝政,联络疆外的国家了,到那时,我毒发身亡,就正好给了他理由再立新后,巩固朝疆。”许志宁说着说着忽然轻轻踢了许志安一脚。
许志安立刻接过了话头,“小宁,你想多了,陛下自从知道你中毒,就派人四处聘请名医,来给你解毒,怎么会不在意你呢?”
“他也曾特意给六皇妹送过南海明珠打造的一套首饰,可六皇妹现在怎么样,你不清楚吗?你也相信他是真心待我的话,大可以去那个人面前一试,看看他是会答应你的条件,还是会处死你。”许志宁特意停顿了一下,“他若是真心待我……算了,你不怕死,那就去。念你对六皇妹一片真心,我会让人将你们葬在一起的。”
萧秋聿垂首深深鞠了一躬,“谢过皇后娘娘。”
许志宁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行了,他走了,你们可以过去了。”
“小宁,你刚刚那些话……”许志安看向她,不由得皱眉。他知道小宁是故意说给外面的人听的,但是那些话,小宁真的没有那样想吗?
“哥,你带他过去吧。”许志宁避而不谈,只是让他把人带走。
许志安也只好不再追问。
面见新帝不出意料的顺利,但祁文宣没有看萧秋聿一眼,而是看着许志安问了一个问题,“志安,小宁一早就知道自己中的不是普通的毒了,是吗?”
“……是。”
听到回答的人沉默了一下,才作出回应,“我知道了。”祁文宣这才看向跪在一旁的萧秋聿,“说书人,你……”他想问些什么,又改了口,“朕答应你的条件。”
他对小宁,从来都是真心的。
“你们可以走了,朕想一个人静静。”
哪怕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许烟竹说的是对的。小宁想要的,不是他给她的皇后之位,而是离开皇城,是自由。她最开始就知道,皇后下的毒,不是普通的毒药,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假装御医已经解了毒,瞒过了他。
因为她不想解毒。她说许志安是东凛国的皇子,不适宜出现在人前,让他把人安排到一个偏远的临海小城,等过了登基大典,就前去赴任,是为了让许志安远离皇城,不会直面她的死亡。她说希望让母妃也一起去,好照顾她皇兄,而她在这里有他就好了。
她想好了一切,把在意的人都安排妥当,只等最后毒发,以死来获得想要的自由。
祁文宣知道许志宁不喜欢皇城,想要离开这里,他以为她只是不喜欢东凛国的皇城,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她会愿意留下来陪他的。
可是他想错了。
自由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许志宁知道他们的对话会被他知道,她是故意说出那些话的。然而就算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也只能答应他们。因为许志宁已经摆明了立场,他若是不答应,就是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她明明就知道,他是真心待她。
祁文宣抬手捂住了双眼,轻声呢喃,“小宁……”若是连你都离我而去,我就真的是孤单一人了。
你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萧秋聿,我还能是你的公主殿下吗?”天牢里的人缩起身子蹲在角落,注视着手中的小铜镜,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