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林若兰匆匆收拾东西带着木香回府，林家守门的那几个小奴刚瞧见林若兰的步子就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小姐您可算回府了！”
这些小奴年岁和林若兰差不服，都是府里的熟脸，林若兰只瞧一眼就晓得谁是谁。
“怎么这般愁眉苦脸的？”
她久未回府，这府中变化全凭一纸书信让她知晓，这书信自然不会全数将府里头的事都说给她听。
瞧这府里头守门的小奴都且如此，林若兰便觉大事不好，提起下裙便匆匆奔回府里头。
厅堂之中，林正海正端坐在正位上面色凝重，三房坐在另一侧哭得梨花带雨，满堂的悲凉声。
“爹，三姨娘。”
林若兰奔进厅堂瞧着这场景，心头更甚烦闷，眉头不由得紧蹙。
“若兰！你怎么回来了？”
林正海惊诧着站起来，他病了良久身子骨软得很，这一下起得急差些跌下去，林若兰眼见着他身子恍惚连忙冲过去扶住了他。
“爹……到底发生什么了？”
“若兰……”
三房哽咽着唤起林若兰，此刻已是不晓得她哭了多久，满眼泪痕眼眶子红得不行。
“若竹……若竹他明日就要起程去边疆，说……说是战事吃紧，等不到年关过后。”
“什么？！”
此话一出，仿若有一击重锤生生锤在林若兰的心口上，原本是年关过后再出发，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突然说明日就走，那里来得及转圜。
“若兰……若荷她已经走了，我怎么拦都没拦住……现下……现下我只有若竹了，我不能再失去若竹……”
难怪三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心头肉要上那刀剑无眼的战场，任谁能够受得了。
“三姨娘，您先别着急，若竹在哪儿？我去问问他此事到底如何。”
“我罚他去跪佛堂了。”
林若兰扶过三房将她好生安置好，便匆匆转身赶去佛堂。
推开门时，林若竹正跪在佛堂面前沉静平和。
“长姐！你回来了？”
林若兰出嫁已有五年，她走的那个时候林若竹才十一岁，还是个黄毛小子什么都不懂，五年过去了，若竹的眉眼间成熟了许多。
“你的事我多少听了些，你到底为何被征用，为何去边关？”
林若兰问得急切，火急火燎的望着林若竹，可林若竹反而沉静得很，跪在佛堂垫子低眸沉思。
“这次征兵可是强制的？”
林若竹一言不发，林若兰心头已是思绪紊乱，心头的火都快烧了出来。
“非也，长姐，此次征兵并非强制，是我自行报名参加的。”
此话一出，林若兰胸口似被尖针扎了又扎。
“你知不知道你是这府里唯一的儿子！你怎么能参军？你若是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你让父亲和三姨娘如何自处？你让这偌大林府怎么办？”
林若竹眼眸间坚决得很，纵使她如何说，也只是沉静跪在垫子上。
“你可知道你若是出事，咱们林家……就绝后了。”
林若兰眼眶红了些，她宁愿林若竹这一生都没有什么报复作为，只要能平安活着就好。
“长姐，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爹娘的庇佑下，我不想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过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
“边疆战事吃紧，此时正是需要用人之际，我自小学兵法练武术，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精忠报国，为国为民出自己的一份力，我既是学了就不能为了安逸的日子躲躲藏藏，这不是我心中所想。”
“长姐，不成国……何以谈家？”
林若竹自小便有抱负，林若兰是晓得的，只是他再如何热血，这府里到底也只有他一个男子。
“京城这么多人家，这么多男子，为什么非得是你？”
他眼神不曾有过一刻迟疑，若是不愿去，起码还有个回转的余地，可他不是如此，他是执意要去。
“爹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让他怎么割舍得了？若荷走了，三姨娘且悲痛未平，你又要走，你可想过他们的身子能不能挺住。”
提及父母，林若竹眼里才浮起了波澜，他抬眼瞧着林若兰，眼眶逐渐润了。
“长姐，我知道我这一去，定是负了爹负了娘，烦请长姐日后多操劳些，若竹……在此先谢过长姐。”
林若竹行了大礼，他这一跪跪的不是林若兰，跪的是他那条命，他自己又何尝不知这一去生死莫测。
这一跪跪在了林若兰的心坎上，她何尝不想成全自己的弟弟心中所想，可这是生死大事，不是一般的小事。
“明日我就要随齐王亲征，此次招收的都是学武之人，花名册已经交于朝廷不可逆转，我知这一别生死难测，烦请长姐多留些时间劝慰爹娘，长姐……你也要珍重。”
若竹叩首了良久，林若兰早便满眼泪光，心痛至极。
这是她唯一的弟弟，自小便会护着自己，便会疼爱长姐的弟弟，无论如何她也应不下来也开不了口。
“长姐！我护住了国，便是护住了家，也是护住了爹娘和姐姐们，我心已定，不会更改。”
他坚毅的模样，真是如同一株强韧的劲竹，不畏生死，不惧风寒。
“没给你取名若竹倒还好了……”
林若竹长大了，成了一个有胸襟有抱负的男子，再也不是那个跟着她身后奶声奶气的孩童了。
“若竹啊……长姐宁愿你一生平平无奇，宁愿没有抱负，也不宁愿你卖命。”
林若兰将手轻放在林若竹的头上，林若竹身子低弯额前紧贴地面，他在等林若兰应下他，他知道林若兰比谁都清楚他的满腔热血。
长姐若母，林若竹这一次又何尝不是让她割舍自己的血肉，她亲眼看着林若竹长大，怎么舍得亲手送他到战场之上。
“罢了罢了。”
林若竹自小决定的事，就没有一次改过的，任何人也不能左右，林若兰也拗不过他的。
“这一别就是生死了，你若真都想好了你便去吧，爹爹和三姨娘你都不必担忧，既是决定要上，便无忧无虑的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