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今天是礼拜天,聂荣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休息。老婆出去了。大约八点有人敲门,聂荣起身开门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门囗。
“你好!你是聂荣吧!我表哥朱福朱主任介绍我来的。”说话的人满脸笑容。
“噢!进来吧!”
进来的人四十左右,穿一套灰色西装,黄头发打了油似的梳的流光,脸色苍白眉毛稀少,黄眼珠,脸上胡子刮的精光。
朱主任聂荣认识,二人关系很好。
聂荣在社会上混的久了,结触人多了,一般一眼能看出一个人的职业,性格。他习惯在交谈前细细打量对方,揣模对方。不过此人他看不明白。
这人看去很文静,面白头发梳的流光,穿套西装,象一个学者。奇怪的是黄头发黄眉毛黄眼珠,但五官又不象外国人。奇人必有奇相,他疑虑的看着这人等他说话。
“你是做机加工的。”
“是。”
“我表哥让我来找你,说让你帮我介绍些加工业务。”
“你是做什么的?”
“热处理。”
原来是这样。
“你有些什么没备,场地在哪里。”
谈话中聂荣始终保持着客气的口吻,一是这人是朱主任介绍的。二是这人不象一般普通人。
二人就这样认识了。
林杰是他市政法主任的表哥介绍给聂荣的。我们先来看看林杰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杰这男人由于命运多舛,而陷入了生活的困囤。他个头不高偏瘦,黄头发、黄眼睛,腊黄又瘆白的脸显得他与众不同。
这个近四十岁的男人脸上开始出现皱纹了,眼皮有点搭拉着。
林杰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显得吃力,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一眼看去他不象是一个健康的人。
这个男人步态显得拖拖拉拉,衣服和裤子都偏大,加上他是个驼背。
虽外表给人颓丧之感衣服也不合身,可却没有邋里邋遢,相反他头发梳的溜光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面容给人一个清爽的印象。
林杰出生在农村,早年在村里开了个批发部。由于开的早他攒了些钱,和许多有了钱的人一样,他不安于现状,有钱后又开了个化工厂,生产化工原料和简单的一些注塑成型的生活用品小部件,本来日子挺好过的。八十年代广东搞开发,全国很多的投资都转向这里,林杰也闻风而动。他关了化工厂,把化工厂买了后,又在信用社贷了款,凑足五百万后南下广东。投入到这股滚滚洪流中去。
结果不难猜想,他与大部分去哪投资土地的人一样铩羽而归。
有一段时间,各城市大街上突然多了一些人,这些人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年龄四十左右,仪表气度不凡。他们在银行和单位门前徘徊,无所事事的在街上流荡,这些人大多脸色苍白,眼神迷茫。有个体户,事业单位员工,也有银行系统的人。这些人中十个有八个是从广东蚀了本回来的。这些经过一场大难的人,由于受了极大痛苦和煎熬脸色灰白,眉头紧锁。
林杰也倾家荡产,家里房子被法院封了。由于贷款数额巨大,信用社起诉了他。林杰被批捕。他被关在洞庭湖一孤岛监狱里,刑期是被判七年。
二年后也就是一九九四年,他表哥通过关系,以保外就医的方式,让他出了监狱。这时的林杰望着天空和大地,感到一片灰濛濛的,世界对他显得哪么陌生。他泪水止不住的流,真正从心里感受到,自由才是最宝贵的啊!。
当望着母亲、妻子、三个女儿时,忍不住地又泪水涟涟。一生从末有过的绝望充溢胸间,天象要塌下来了。
自杀这事他也想过,哪是恍惚中臆念到的,觉得死亡正在诱惑他,如果继续沉迷于这幻境中,他会自杀的。他觉得必须要摆脱这种痛苦才好,摆脱这己没有希望的生活煎熬才好,摆脱这忍受不了的梦魇般黑暗窒息的一切才好。
另一种幻象也越来越清晰,哪是母亲、老婆还有三个幼小的女儿,五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啊!她们就在身边眼泪婆娑的等待他。
死对他很容易也是解脱,但死由不得他。他没权力决定。
妻子比他小九岁,要不是拖着三个女儿,她可以改嫁。活着有意思吗?活着有希望吗?。林杰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一种麻木的和混乱的思绪中。
干吗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这以后我该怎么办呢?。如在恶梦中他挣扎的想醒来就好。
人到真正身无分文的时候,所感受到的一切,片刻间他都感受到了。糟糕的是他还不是分文没有,分文没有对他还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分文没有,还无家可归。无家可归还欠下了信用社大笔的钱。
八十年代万元户都不多,他却欠下几百万。欠这么多钱还身陷牢房。人只有在失去了自由后,才知道自由的可贵.。
家被法院贴了封条。母亲住女儿家去了。从监狱里出來的第四天清辰,林杰带着妻子和三个女儿,离开了家出外谋生。
一家五口只带了一些换洗衣服,在马路边的老樟树下等着开往县城的车。
这棵爷爷辈爷爷辈的老樟树,乌云似的遮挡住了酷热的阳光。这里到夏天旁晚,人们便会坐在树下乘凉,多少个夏天林杰在树下乘凉,这老樟树看着他从童年到壮年。
林杰仰头望着深绿色茂密象大蒲扇似的老樟树,嗅着它的泌人的幽香,他怀念起过去来。他用枯干了的手摸着它,泪水又流了出来。
一家人坐车到了县城又坐上了去C市的车。
表哥在C市,表舅表嫂也在C市。
林杰表哥是C市政法主任,他帮林杰用保外就医的方式,让他从监狱里出来。对于这个外侄不帮不行。一个一无所长的女人,要养三个女儿不饿死才怪。
在C市,一家在城郊租了个二室一厅的民房安顿下来。安顿好后夫妻俩商量着,要想办法筹点钱才行。得先解决温饱和生活来源问题。可谁会借给我们钱呢?好在别人不了解他们,可这才来又没个熟人。想来想去只有找表哥表嫂和表舅表舅嫂去借。没办法只有把利息放高点看。
“借钱做什么用呢?我们总不能说没钱吃饭要借钱吧!哪样的话不但借的少,还会遭他们白眼。人穷就谁都看你不起。”丈夫说。
“哪要找个什么理由呢?我们说借钱做生意他们会相信吗?再说做什么生意呢?。”妻子焦虑彼乏的脸上,眼睛都浮肿了。她木然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钱一定要借生意也一定要做。我们不象别人,我们不做生意,就注定这辈子都是流亡者,搞不好还会饿死。我们没有一技之长又没力气,再就是欠哪么多钱。”说到这丈夫眼皮有点发红了。
“急也没用没钱还是没钱,大不了要他们抓进去得了。钱又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有什么办法吧。”妻子说这话的本意是想安慰丈夫,可说着话自己也感觉不是味儿,于是她好心的去用手背,擦丈夫并没有泪痕的眼角。
“不管借多少都要去借。这二天我想想看找个什么借口,当然喽我们借钱,就一定是为了生意做准备”。
夫妻俩好在都是穷苦人家的人,不怕穷也不怕苦,再加上这男人赚过大钱,所以虽然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妻子依然习惯性的依赖和信任这个男人。
“明天我就去摆摊买烤红薯。”妻子用响亮的声音道。
丈夫傻傻地望着妻子,脸上似笑非笑。他还没有听懂妻子这话的意思,他还沉迷在一种麻痹状态,或者说以往的生活中。
妻子接着说:
“地方我都选好了,去布市场门口。哪里除了布市场的摊贩,还有来往顾客还有过路人。我们这离布市场也不远,准备个炉子买几斤红薯就能攒钱。一天赚百把元钱应该不成问题。”
妻子的想法让丈夫彼受感动,他用眼巴巴的可怜的眼神,看着妻子说:
“荷花我这辈子愿意替你做牛做马,下辈子也愿意。今后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不会怪你和怨你。”
妻子每天清辰五点起床。洗漱完毕后,急急忙忙的要赶到布市场去。红薯是昨天买好了的。从家里去布市场,要走五十分钟,手上还要提十斤左右重红薯。炉灶里的火是用煤封好整天燃着的。到哪里差不多六点。六点半前她要把红薯煨熟。
大女儿九岁上三年级,二女儿五岁在家要带二岁多的妹妹。
林杰早上要做好早歺,早攴多做点,因为二个大人自天不在家。二个小女孩中午就吃早上做好的饭,有时吃剩下的面,有时是吃剩下的米饭。可以想象这一家人都是瘦瘦的,脸色也是腊黄的。
快到年底,林杰同老婆商量,去湘西哪边山里运些茶油出来。到山里去收购十五块一斤,这边买二十八块,一斤赚十三元基本是百分之八十的利润。而且油经放零消耗,只是要买些塑料壶过去。买十五斤装的,到时壶算钱一起买出去。他联系好了二家单位,开关厂要三百斤。紧固件厂二百斤。是过年单位送给领导和客户的过年物质。
“我还准备带几头黑山羊过来。收购价二十元一斤,这边过年要买六十元一斤。关健是有这个借口,我们就可以去借钱。这一趟除去路上开支,应该可纯赚三、四千元。至于钱,找表哥,表舅去借借看。我准备下礼拜一、二动身要不就来不极了。”
夫妻俩去了表哥表舅家借钱,结果表哥家借了四千。表嫂说:
“我们也没多少钱。你表哥和我拿固定工资,父母都要靠我们养,儿子在读大学。表哥为你哪事也请送了一些钱。这钱说不准哪天就要用。”
“我知道,要不是表哥我现在还在监狱里,这一辈子也完了。表哥是我一家的恩人,我不会忘的。钱我周转下,半个月内准还。”
表舅家借了三千。一开始表嫂也不同意的。俗话说的好:救急不救穷。夫妻俩都是绵纺厂职工,由于单位效益不好,本身年龄偏大,二人又都下岗了。后来林杰说愿出五分的息,一个月内归还,这样好说歹说免强借给他。
“这钱是我们吃饭钱,到时不还别怪我们不客气。”表舅妈气咻咻地嚷着说。
借了总共七千。夫妻俩回到家,坐在床上时林杰说:
“我预计至少要带一万二,还差五千。哪样的话才夠用。他们都不想借钱给我们。”
夫妻俩面面相觑,都在想到哪去借钱。隔了好一会儿妻子慢吞吞地对丈夫说:“只有找郭伢子借了。”
郭伢子是个三十五六岁,留着二撇胡子的男人。这男人个头不高,但异常壮实。宽肩尖鼻利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类。他在布市场附近摆摩的,有几次送林杰老婆回家,在这也吃过二次饭。这男人林杰不喜欢,一坐下来就不走,一双贼亮的眼晴还总盯着他老婆不放。听妻子这么说,林杰呆呆地望着她,半天的没出声。
“我知道钱很难借,象我们这种情况还有什么亲戚,别人躲都来不及。我知道肯定还要找人借钱,所以前天我有意开玩笑说要跟他借钱。他说`要是你借可以考虑,要是别人哪就想都不要想。不过哪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现在只有找他借了。我知道这个男人很难缠,钱一回笼我们第一个还他。你看怎样。”
丈夫望着妻子无辜而怯弱的眼神,不知怎么回答。妻子还是姑娘似的身材,由于生活所迫她又瘦了许多,脸和手上的皮肤也更黑了。他呆愣愣地过了很久才说:
“这一趟我是必须要跑的。”说完这句话他这一晚都没再说一句话。
妻子跟郭伢子借了五千元钱,条件是年前必须还给他七千元。照他说法是;你拿这钱也是去攒钱,我就算抽点水。再说啦这年前借钱没得高回报谁肯借。
林杰带他侄儿,租了台1.5吨位的货车,去了一个星期。事情按预想的,拉回了五百八十斤茶油。二只黑山羊。更为可喜的是还带回一个十七.八岁大姑娘。原来他侄儿二十三岁。这次上山去收茶油,有一户主想把女儿嫁到城里去。山里人也没什么要求,年龄相当身体健康就行,女孩不象山里人,长得眉清目秀皮肤也很水嫩。
一切都顺利,茶油送到开关厂和紧固件厂,二单位打了收条,拿了收条去财务要钱时,二家单位却都说到年关了,资金紧张要过几天。听这话林杰心凉了一半,回到家他不敢对妻子说,心里却一个劲地在盘算。“把二头羊杀掉可买三、四千,茶油还有八十多斤也可以买二千。年前哪二家单位应该多少会付些钱。要先还郭伢子钱,让他每天守在这里不行。”翻来覆去他忍不住地想。
郭伢子自林杰拉货回来,就老守在家里。他只跟林杰老婆说话,眼睛望人也带着挑衅味道。林杰即象账房先生似的拿着一个本子和笔屋内屋外的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