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面无表情，傅家的婆子介绍完彩礼后也闭了口不知说什么好,讪讪的站在那里，杜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正说要起身出去。沈夫人忙叫住了他：“你上哪里去，芳菲的事你真不管么？”
“管，女儿自然是你当娘的管，我管她做什么。”杜演可没这个兴趣。
沈夫人可不高兴了：“说来女儿就像我自个儿，没你的份似的。人家要贱价买走你的闺女，难道你也这样的心安理得？”
贱价？天极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
杜演心里有些厌烦：“坐了一上午了，腿疼我出去走走。你有什么话直接和国公爷说吧，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了。自家女婿你还有什么客气的。”说着完全不顾沈夫人的情绪拍拍身子便抬脚出去。
傅天极连忙起身，等杜演走远了才又坐了下来，暗自观察沈夫人的变化。
沈夫人理了一回衣裳总算开了口：“刚才我听见有人说这是彩礼，是不是我年老昏聩耳朵出了问题？”
天极赶紧答道：“不是嬷嬷们说，晚辈也不知道这是彩礼来着。”
沈夫人冷笑了两声，慢慢的数着腕上的那串香珠，嘲笑着天极：“刚才侯爷不说我还忘了自己将有这样一门女婿来着。你们说是彩礼，那么我就当彩礼看好了。你们傅家的行事还真让人看不明白。没想到那场打击给你们家的元气造成了大伤，至今还没恢复过来。哎，这是老天的意思，谁也怪罪不得。别说你们庆国公府，就是皇帝也换了人，以前的皇帝都成了太上皇了，这世道变了呀。”
天极有些纳闷，他今天是送彩礼议亲来着怎么又扯到太上皇去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但他听出来沈夫人后面的那层意思是在嫌弃傅家，天极虽然听明白了但也不好开口。
沈夫人见傅天极无话继续说道：“庆国公见我们家二姑娘如何呀？”
天极规规矩矩的答道：“二姑娘是闺阁中的千金，我一介男子怎么好随意评价她。”
沈夫人笑道：“我让你说来着，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面。怎样，觉得我们芳菲好吗？”
天极依旧规规矩矩的回道：“才貌兼备，自然是好的。”
沈夫人又问了一句：“身份怎样？”
天极如实答道：“堂堂临安侯府的二小姐，自然是名媛淑女了。”
“名媛淑女，这四个字说得好。她可是我们侯爷嫡亲的闺女，比不得那些庶出，没有教养的。要说你们傅家如今是公爵，我们杜家自然是矮一截了。不过这样的家世门户我还觉得我们芳菲委屈了点，小的时候算命的说她命格好，说不是做贵妃的命就是做王妃的命。倒没想着嫁你们一个公爵之家，罢了，这也是那孩子的命。当初算命的高看了。”沈夫人的语气很是不屑，半点没有将天极放在眼里。
傅天极顿了顿，他知道还是在嘲笑自家权势不够高，略组织下了语言回道：“天极才疏学浅的确是配不上二姑娘的千金玉体。再说这门亲事是家父还在时定下的，家中母亲年纪渐渐大了，一心想让二姑娘过门。当儿子的若说不让那便是不孝了。”
沈夫人笑道：“好，好一个孝顺的儿子。我也养了个儿子却没有你这样孝顺的，只一个女儿还好，如今又要嫁出去了。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傅家是真穷了，还是没有诚心，就这么点东西也想将芳菲娶回去？”
天极怔了一下，方说：“家里的情况侯夫人也是知道的，这些数想来也不算少了吧。”
“不算少？你娶的可是侯府里的嫡女，说得不好听点这是装点门面正配。我们家的芳菲就值这个，你们傅家不是还没倒吗？做出的事来怎么这样让人看不明白呢？”沈夫人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
天极回道：“那么依夫人的话该如何？”
“我的话，我没什么话。就是替我的芳菲委屈来着。”沈夫人撇了撇嘴。
天极心里嘀咕着，怪不得世人都说丈母娘不好伺候。还没成他们家的女婿就处处甩脸子看，以后还有多少的委屈要受，他是家中的嫡长子，一向是骄傲惯了的，现在心中还真有些堵。
穿蓝袄的嬷嬷适时的说话了：“杜家太太，这些东西东西都是我们家太太亲自张罗的。杜家太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可能的提出来。疏忽的地方一定补上，怎能委屈了将来的少奶奶呢。”
沈夫人见话已经说开了，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什么，缓缓说道：“刚才庆国公爷说千金闺秀来着，依我看不如凑足了千金再来说下面的事吧。”
千两黄金，傅家现在的情况哪里拿得出来。就算是将国公府抵出去也没这个价钱，再说傅家上上下下的几百口人难道不吃饭么？天极此时才真正的感觉到发怵，他紧紧的抓着椅扶不知该怎么说。
两个嬷嬷也吃了一惊，这一开口便是一千两的黄金，傅家怎么拿得出来。
天极沉默了一会儿沉静的说道：“侯夫人是在有意为难晚辈了，我们傅家的情况大家都是看见的，别说是现在，就是早些年要凑足这个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今祖上留下来的除了一个爵位，两座府邸，还有几千亩的地，一些零散的产业别的也不出。再说还养着上下几百口的人，家里还有一位体弱的母亲，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事情有一大堆是凑不出来一千两金子的。”傅天极不想绷什么面子，再说他家的情况杜家能不知道吗，这明明就是有意在刁难。
沈夫人瞅了一眼天极，冷笑道：“看来是拿不出来了。要养大个女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要你们一千两金子怎么了，这个数我还嫌少呢。既然拿不出来还好意思提彩礼的事，我看这事就此打住吧。”
天极却窝着一肚子的火，憋了许久也不管妥不妥便道：“侯夫人认为这是在菜市场买菜么，讨价还价。难道就不想想二姑娘的终身是否幸福？”
“幸福？我正好说这事了。她嫁给你，你一年能有几天在家呆着，出去练兵，一去就几年。让我家女儿去守活寡？多要点彩礼怎么呢，平常百姓家做亲也要彩礼来着，怎么到了勋贵人家就要不得呢？我替芳菲委屈死了。这一过了门又是婆婆，又是小姑子又是小叔子的，她娇惯久了理得清这些？你们傅家下人又少，就这些管家媳妇……”说着往两个嬷嬷身上看去，讥笑道：“我们芳菲可不是委屈死了，什么都要管。”
天极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
沈夫人又道：“别以为你们家还是个公爵说话就理直气壮，我看不来。还不是你爹死了，朝中可怜你们家让爵位还袭着。你要没个爹，就是个莽夫。”
天极再也忍不住，腾的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好，我知道我们傅家让二姑娘受委屈了，侯夫人提的要求我们傅家也达不到。这事总该有个解决的办法吧。”
沈夫人顺口说道：“没有千金，别提亲事，我这里就过不了关。我们侯爷的态度想来庆国公是看见了，他不管闺女的事，所以任我做主。要不还请国公爷凑足了千金再来，要不，这事我看就算了。”
“算了就算了。”天极一摔衣袖。
沈夫人早就看不上他们家，如今话也说出了口，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忙道：“好，这门亲事我看退了吧，省得两家为难。说不定我们芳菲还有好命。用不着去你们傅家受委屈。”
两个嬷嬷早已经呆住了，说是来议婚的，怎么成了退婚的连忙解释道：“杜家太太，这事行不得。这门亲事是我们老国公爷定下的，若是不能让他们完婚，老国公爷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笑话，你拿个死人来说话。我们芳菲难道连个死人也比不了，还嫁什么嫁。”沈夫人立马反唇相讥。
天极冷峻的脸看不出半丝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谁也不用再说，退婚就退婚。晚辈不敢耽搁了杜二姑娘的贵妃命。我们傅家高攀了，也要不起。”
沈夫人也站了起来：“好，我们家芳菲算是白等了这些年。没想到你一个小子竟然这样的绝情绝义，当初我算是看走了眼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呸，什么庆国公，我还瞧不上。”
“是，都是晚辈的不对。是晚辈的绝情绝义，侯夫人怎么满意就怎么说吧。我祝杜二姑娘嫁个如意郎君。做王妃，做贵妃去。”说着咬咬牙便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屋里的两个嬷嬷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喊：“爷，这事还要再商量，冲动不得，太太那里怎么交代，老国公爷那里怎么交代呀。”
流霞对跟前的事有些看不明白，开初不是太太提出的退婚，怎么到后来就成了傅家的人绝情绝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