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钺和芳草骑着马一直飞奔着,穿过了树林、草地、街道、集市。赶了许久的路,终于在一座宅院边停了下来。
韩钺先下了马,就要往宅子里走。回头见芳草正跃跃欲试看能不能跳下马来。韩钺略迟疑了一下,立马上前将她抱了下来。
芳草不敢去看韩钺的脸,心里觉得乱糟糟的。她细细的看着这座并不起眼的旧宅子,甚至说得上破烂,门上大大的贴上了封条。芳草甚是疑惑,究竟此处是什么地方。却见韩钺根本不顾上面贴着的封条,拿着手中的剑,动作极其轻快灵敏的将封条给撕开了,并不见撕破了什么地方。便一手推开了门,回头对芳草道:“你随我来。”
芳草赶紧跟了上去。才跨进门槛,只见光亮从天井里筛下来,显得有些昏暗。院子里有些杂草,只角落还累放着些花盆。不闻一点人语声,微微的透露着一股压抑紧张的氛围。芳草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曾发生过大事。
他们已经穿过了天井,来到了正面的屋子。门窗上已经薄薄的落上一层尘埃了。
“当心脚下。”韩钺突然回头交代了一句。倒让芳草汗毛竖立,身子哆嗦了一下。她去看脚下,原来倒着一张凳子,正想扶起来时,韩钺却阻止了她的举动:“就让它那样,你别动。”
芳草听说只好绕过了它,又见地上用白线画着些人影。
芳草忙问:“你带我来的这里是现场么?”
韩钺点点头,又对芳草道:“就在半月前,这里曾发生过一桩命案,死了三人。”
芳草听见他如此说,觉得心脏跳得厉害。脚也不敢再往前面迈了,她可没有勇气敢在发生过命案的屋子里呆。忙要退回去。
韩钺却叫住了她:“你上哪里去?”
芳草战战兢兢地说道:“你要寻找什么线索证据的我不拦你,这地儿太可怕了。我呆不了。”
“杜掌柜,我让你来就是帮我忙,怎么就退缩了?”韩钺说得很是生硬,一点也不给芳草退路。
芳草只得小心翼翼的跟着韩钺身后。待穿过了另一间屋子,芳草却见饭桌上的碗筷还在,包括剩下的饭菜也没有清理,就保持着它的原貌。由于半个月过去了,那些剩下的饭菜已经长了毛。
芳草忙问韩钺:“会不会有人投毒,下在饭菜里呢?”
“没有,饭菜已经让人查过了,没有毒。也没搏斗的痕迹,现场更是看不到什么凶器之类。因此才让人觉得奇怪。你替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细节的地方我们都忽视了。”
芳草听说只得走到饭桌前,那些碗盘里剩下的东西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芳草捂着鼻子,几乎看不出到底当天这户人家做了些什么饭菜。她又没有什么先进的仪器可以现场检测。突然见一个小碟子里还剩下几块像是什么糕点,已经长了一层层的白毛。她伸手掐下了一块,里面原来是糖馅儿的。
韩钺突然从角落里扔出了一只死掉的老鼠出来,芳草大叫一声,赶紧退了好几步:“你这是做什么?吓死我了。”
芳草这个举动倒让韩钺笑出声来:“不过一只死掉的老鼠,干嘛这么害怕?”
“向来我最怕这个。快快拿去处理了。”芳草背过身子去,看也不敢看。芳草站在窗户下,面对着院落。寂静得可怕。
韩钺上来问着芳草:“你发现什么没有?”
芳草道:“就看见了没有吃完的饭菜,而且都变质了。就算没有毒,现在人吃了也会不舒服的。”
“谁让你吃它。”韩钺又细细的四处搜寻了一回,好在现场保护得好,没有别人进来过。
芳草问道:“你说死了三个,这家人还有活着的吗?”
韩钺道:“有,一个厨房做活的婆子,一个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还有一个外面跑的仆人。就他们还活着。三口全死了。这三个也全部关押在监牢里,审了好些天也没审出个什么结果来。他们三个中应该有一个就是凶手。”
芳草心想他推断得不错,看上去思路应该是如此。又见桌上只有三副碗筷,看来事发当天下人们都还没吃东西,惨剧就这样发生了。芳草又问:“活着的三个没有用饭菜?”
韩钺道:“是这样的,所以我们还是怀疑饭菜的问题。让人查来查去都没有什么线索。”
芳草又问:“做过实验呢?”
“什么实验?”
“就是将这些可疑的饭菜给一些动物吃。”
韩钺答道:“差不多都试了,除了一种点心。”
芳草又问:“为何不试点心?”
韩钺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办案的,可能没有注意到。后来我想了起来回来取了拿出去喂鸟,鸟却没事。”
芳草觉得很是疑惑。她手中还捏着一块点心呢,这块点心有些发硬了,倒比其他的饭菜变质慢一些。
两人又看了一回,确定再没找到什么新线索。只好出了宅子。
才一出来,芳草便觉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真没什么侦查半案的能力。刚才看到的情景让她胃里翻滚着,感觉很不好受。
韩钺见她脸色有些煞白,关切道:“你还好吧?”
芳草道:“没什么,可能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事,心里不大舒服。略歇一下就好了。”
韩钺牵着马,芳草依旧坐在后面。比来时多了几分烦闷,芳草问着韩钺:“关押了三个嫌疑最大的人,还有其他人吗?”
韩钺道:“还关了些与这家有来往的人。审也审不出什么来,不过也都还没放。”
芳草心想,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你没有证据随随便便的拿一个人,拘留可不敢超过二十四小时。
韩钺道:“现在我就觉得那个婆子身上的疑点最大。但好些事却没有想明白,困惑了好几天都得不到答案。”
芳草见天色还算早,忙对韩钺道:“不如你带我去看看那个婆子吧。”
韩钺愣了一下:“你要去看她?”
“不方便吗?她现在也还算个嫌犯吧,毕竟没有定案。”
韩钺迟疑了一阵子才答道:“好,我带你去。”
芳草紧紧的拉着韩钺的衣裳,心想一定出在这块点心里。好在她从现场带出来了些,只要能解开里面的秘密,说不定什么都解开了。
两人一路赶到了监牢,看守对锦衣卫的人一向不敢多问,直接放行。只是看见了芳草一个女人便拦住了她。
韩钺上来忙道:“这位是女大夫,我带她来问几句话。若是错过什么,结不了案,我看你们老爷的官也做不久了。”
看守还想说什么,芳草道:“小哥放心,我和千户大人一起呢,问几句话就走。”
看守这才让芳草进去。古代的监牢,四处散发出一股霉臭味,再加上这边的天气潮湿,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接着昏暗的光线,芳草紧紧的跟着韩钺穿过了许多牢房。最后让人开了最北面的那一间。芳草一眼就看见了位衣衫陈旧的夫人,估摸着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人很清瘦,眼睛倒还明亮。见着他们,她一头跪了下来,哭求道:“官爷,民妇没有罪呀,民妇什么也不知道。是冤枉的,快放我出去吧。”
韩钺阴鸷着一张脸,两眼闪着寒光。
芳草便问:“家里有什么人?”
婆子答道:“一位老爷,一位老安人,还有一位少爷。”
“你家里有什么人?”
婆子赶紧说:“老伴早些年就没了,只有一个女儿。”
芳草注意到了她眼神的变化,赶紧又追问了一句:“你女儿怎么呢?”
婆子道:“女儿在两年前不小心坠崖也死了。”
芳草才知道她原是一个孤老婆子,身世也怪可怜的,又多问了一句:“你在这府里住了几年呢?”
婆子答道:“有三年多了。”
芳草见她一直跪在地上,忙去搀她起来。又去看韩钺,韩钺依旧板着一张脸,一语不发。
婆子拉着芳草的手哭得更厉害了:“女菩萨,放我出去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芳草道:“这还得再查查,若不是你所为,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芳草想了想突然又问了一句:“你会做什么点心?”
婆子迟疑了一下便道:“不大会做,但老安人爱吃。所以几乎没顿都有。”
芳草又问:“都是什么馅儿,怎么做的,放些什么?”
婆子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芳草。韩钺见她迟疑心里可不大高兴了,语气有些咄咄逼人:“问你话,聋了吗。快说。”
婆子的语气颤抖了:“就是饴糖和面粉。”
“就这两种?”
婆子赶紧点头。
芳草又问:“你们家夫人喜欢吃甜食?”
“是她爱吃,每次都要吩咐多放糖。每次都嫌饴糖的甜度不够,又让加点蜂蜜。”
“蜂蜜,为何你刚才说只有饴糖和面粉?”韩钺的声音听来很冷戾。
婆子战战兢兢的说道:“民……民妇忘记了。”
“忘记了,是不是没有让人用刑你就不招了。”
芳草赶紧劝着韩钺:“好了,你就别在吓她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吓坏了,到时候要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芳草能想到的已经问完了,虽然有很多疑点但又知道从何处下手。只好与韩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