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什么，你们就在纸上写什么，我说清楚了吗。”莫黎命徐璐在他们面前摆好纸和笔之后，看着安佛寿的表情开口。
“写得让人最不满意的，就先去陪他。”莫黎用下巴指了指地上那位老公公的人皮：“我每个问题只杀一个人。”
安缇被吊在梁上，看得出她多次想要破口大骂，却碍于藤井不敢开口。
其余的人都各怀鬼胎的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人，几番之后才拿起笔。
或许无论怎么样或者都不想死的心最终还是战胜了羞耻。
“那就先写一下当年你们谋划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吧，是谁最先提出的、是谁伪造证据的，又是谁联络了后宫的，都走到今天这步了还不想说实话的，也就失去活下去的价值了。”莫黎笑了。
她并非对于当年的事毫不知情才叫他们写的，恰恰相反，她很清楚，即便当年说不准，这么多年过去也摸的差不多了。
她被赐婚之后就被太后关在了自己的宫里，重兵把守之下一直没机会逃出去，只在当年在大婚行礼之前才得以偷偷跑出了屋子，想去大殿上告诉皇上伯伯自己并不想嫁给杰哥，想着当时满朝文武皆在，皇上伯伯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之后怎么也不会再逼着自己嫁给杰哥哥了。
可却眼睁睁的看着藤峰和许站起来控告爷爷和爹爹，又亲眼看着爷爷因为之前上交了匕首和铠甲，而被邻座的许老太师拉着胳膊，硬生生捅了三刀。
那是挚友刺来的、无法躲避的刀。
那是信任的弟子们说出来的，无法反驳的话。
当年穿着红嫁衣的小叶茜捂着嘴巴躲在殿内的角落里，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可眼泪早就打花了嬷嬷费了好大事画好的妆，幼年笑容可掬的掐着她的脸哄玩的人、替她挡住所有黑暗与灾祸的人、红着眼睛送她从门口上轿辇差一点就绷不住哭出来的人。
突然间变成了一具眼睛都没有闭上的尸体。
年幼的新娘子泣不成声，却只敢咬着自己的胳膊，用疼痛来提醒自己。
很快就有人写完了，徐璐没给安佛寿跟许孝哪怕是眼神交流的机会，直接拿过他面前的纸递给莫黎。
莫黎轻轻的瞟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没有说话。
直等到最后一位，皇后写完，莫黎看完之后把手上的纸叠在一起，递给了徐璐。
“你们真是无可救药。”莫黎红着眼睛看着那薄薄一摞纸。
“写的真清楚啊——推脱、埋怨，互相指责彼此出卖。”莫黎握紧了手：“除了内疚自责和反省，你们什么都写出来了。”
莫黎低下头，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你们杀了相信你们的朋友，拯救你们的师长，却也只后悔不小心留了我这个活口。”
莫黎的肩膀耸了两下，或许是火光不够两趟，没人看清她是笑了还是哭了。
“我本来还以为，你们过了这么多年该醒悟了，人之将死也该懊悔了。”
莫黎看着黑暗里的许孝：“可你们还是这样卑鄙无耻，恶贯满盈、猪狗不如的东西！”
莫黎之所以把纸递给徐璐，就是怕自己看着上面那些字，恨不得直接过去一刀一刀的了结了那些人。
“你们把污名扣在他们头上的时候，竟然能把他们过去对你们的种种信任与陪伴全忘了啊。”莫黎看向藤峰：“若非是我爷爷心善留你一命，你早就死在不知道那条臭水沟里了，若非他替你瞒着收拾烂摊子，就凭你那收受贿赂残杀**，买卖幼女杀人敛财的种种罪行，你还能活到今天？”
“他以为你会知错就改，是他识人不明了！”莫黎看着藤峰躲闪的神情不依不饶：“你以为你洗干净了手上的肉泥就能让人尊敬你了，别说是我爹在的时候，就算到了今日，这屋里的人可有看得起你的吗。”
藤峰：“你闭嘴！他算什么东西，也配看不起我了，如今看看是谁杀了谁，没了他别人就都看的起我了！”
可连徐璐都看得出许孝的鄙夷与厌恶，更别说虚荣心最为作怪的藤峰，莫黎的话无疑是狠狠的扎在了他心上了一把刀。
莫黎深吸了口气：“安国公以为杀了我爷爷，你杀了穆国长公主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安佛寿原本还在平稳的听着，听见莫黎点到他的名字突然呼吸一窒，连喘气都变得局促了起来。
“我爷爷劝你亲自跟皇上禀报，上书以自己的死保全安家，你却一心只想灭了他的口。”莫黎自己都觉得气逆：“你杀了穆国长公主，穆国发难可是我爷爷带兵去平乱的，你却也真狠得下心？”
安佛寿似乎想说点什么，看着莫黎清冷的眼光恨不得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却也说不出话了。
此时的许孝突然叹了口气：“他自己要做好人，就怪不得咱们了，明明他什么都不做就好了，偏偏要多管闲事！”
莫黎猛地把头转向他：“是啊，就该让你被先帝疑心车裂，去法场救你个什么劲，要不是他去救你，也不至于死了，当真是自作孽啊！”莫黎的眼圈红红的，衣袖下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好人如果活该给你们欺辱虐杀，那我还做个什么劲。”
徐璐拍着莫黎的后背替她平复心绪，莫黎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下，又勉强的撑起了笑。
“把德妃娘娘带出去吧，别脏了这屋里。”
德妃这下子可坐不住了：“你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凌珏夜的亲娘啊你怎么下得去手！我又没有害你爹娘，你凭什么杀我，你言而无信你卑鄙无耻你——！”
徐璐才不管她这一套，自从莫黎的最后一道音落下去之后，她就上前解开了德妃的绳子，一刀逼在德妃白嫩的脖子上，德妃的声音才弱下去。
“如果不是你，我姨娘和皇后娘娘都不会死，我妹妹不会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杰哥哥也不必对着杀母仇人虚与委蛇，我三番五次被你害的差点就没了命，你还觉得自己清白得很啊。”
莫黎冷笑了一声：“若是想你儿子日后有皇位可坐，就乖乖死了吧。”
莫黎转过头和她对视：“否则你就只能等着他的尸骨去陪着你了。”
德妃原本还在大口呼吸起伏的胸脯似乎都弱了下来，在她停下挣扎这功夫就被徐璐拖了出去，到了外边自然有人接手，徐璐很快就回来了。
徐璐伏在莫黎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莫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没有回答。
德妃的确没什么挣扎，她虽然千般万般的不甘，但终究她要为凌珏夜赌一下，而三棍也没有给她说不的机会，在磨得光亮的刀子下，细嫩的皮肤很快就撑不住疼痛晕过去了。
莫黎根本不在意。
“咱们继续写吧，是谁亲手杀了我加起来还不满一岁的弟妹啊？”
当年她母亲刚刚诞下双生胎，妹妹吮着手指头笑起来的样子俏皮娇小，弟弟啼声清脆嘹亮，可两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学会叫一声姐姐，就被带兵冲进去屠杀的安国公摔在了地上。
这个名字似乎比那些长篇大论好写很多，很快他就看见了众人的答案。
这次似乎统一了很多。
“送安国公上路吧。”莫黎把纸放到火苗里点燃，火团没费多少力气就吞噬了这个让莫黎恶心不已的名字，她恨不得亲自杀了的人。
莫黎甚至不想听安佛寿的声音，徐璐走到安佛寿身后一掌劈晕了他，之后才令人拖了出去。
正巧这个时候德妃的皮被端了过来。
最先呕出来的又是皇后，她已经没什么能吐的了，只能发出阵阵干呕声，莫黎也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小门户出身，没见过这付场面，没做皇后之前被德妃和许老太师蹂躏欺辱，杀了先皇后取而代之因为自己飞上了枝头，没想到还是要受制于人，如今一定很想亲自动手吧，可惜我代劳了，不过许老太师还活着，一会儿就让皇后娘娘亲眼看着许老太师吧，也算是替你泄愤了。”
莫黎把手交叠在一起：“咱们笔别停啊，下一个就写写是谁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彻底放心，不断的追杀我吧。”
莫黎初到灵犀阁拜师的时候最初被拒绝了，因为自己在江湖上被追杀的太厉害，重金之下必有莽夫，灵犀阁不敢收自己是为了免去麻烦，后来老阁主云游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晕在了灵犀阁门外，见到面容才知道是叶茜，而老阁主和爷爷多年前也算是君子之交，这才力破众议的受了自己为徒，还让自己忍痛改了容貌，削骨的时候自己疼得昏天黑地，硬是靠着一口气撑过来，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莫黎看着安佛寿写的许孝，而许孝和许夏写的是安佛寿，默默地笑了。
皇后和藤峰都并不知道这些年是谁追杀的她，莫黎猜测藤峰甚至不知道他们怀疑叶茜没死。
因为藤峰大殿栽赃之后也就失去了他的作用，许孝和安佛寿都未必瞧得起他。
再者说当年的火来得太大，估计没人真的觉得她还活着，只是防范于未然而已。
而皇后此刻也没有了力气去写任何东西，莫黎懒得和她这种小罗喽废话，只是用眼神在三个老谋深算的禽兽之间扫来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