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在封地上书,要接世子回封地教养,以便承袭爵位吗。”莫黎翻开钟离风递给她的一张纸,上面誊写着齐王早朝上给陛下的折子。
“本身留下王妃和世子就是为了能让齐王安分些,快十年过去了,没想到皇叔还是没有彻底放下。”
钟离风坐在书桌后,看着莫黎。
莫黎又读了一遍奏折的内容之后才和钟离风对视:“如果没有拥有过倒也罢了,一旦触碰到了,尝到了无人之巅的滋味,怕是没那么容易放下了。”
钟离风点了点头:“你觉得如何。”
莫黎:“齐王的请求吗,依我看如果世子回了封地,齐王未必会继续像之前一样投鼠忌器,虽然齐王封地远在寒苦之边,手中也没有兵权,但他当年被太后扶持着做了几日短命的皇帝,这山高路远的反骨仍存。依我看,陛下应该都是不想世子回去的。”
钟离风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无论齐王叔这十年在背后有着多少小动作,明面上,他近十年都在自己的封地安分守己,因此他以自己即将步入晚年而不得见子女为由,恳切陛下允诺他们父子团圆,陛下也不能强硬回绝,更是怕助长了他的恨意。”
莫黎喝了口杯里凉好的茶,这也的确。
“今日朝堂上众臣怎么说的?”
说起这个钟离风更是要叹气了。
“这些年朝堂上改头换面了不少,许多年轻的新臣对于当年的诸多变动之间的细节并不那么清楚,因此不知道是出于忠孝团圆的仁义心里实在是同情,还是被齐王拉拢请求,倒还真是有替齐王请愿的,但也不多。”
莫黎笑了:“齐王在封地的诸多美妾不是已经为他生了两个郡主和一个小郡君么,陛下也都恩商过,不曾苛待他们,竟然还说什么‘臣近老迈,心苦寒悲怆’之类的话。”
奏折钟离风也看过,齐王确实说了一堆自怨自艾的话,莫黎读的就是其中一句。
“今天早朝的几个老臣听见这奏章脸都绿了,都带头说不可,陛下这才压下了这件事,说再考虑考虑。”
莫黎想了想鹿相变脸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既然齐王说自己苦于不见爱子,那就让他见嘛。”莫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想必远在封地的郡主和小郡君也很思念嫡母与兄长。”
钟离风看着莫黎这副样子,就知道她的话没说完。
“但是呢?”
莫黎加深了笑意:“但是思念爱子不一定要世子回去,王爷也可以到南桓来见啊。”
钟离风似乎也想到了:“你的意思是,让齐王回南桓?”
莫黎解释:“殿下仔细想想,陛下从南桓专门派去一位信得过的将军和一位文官,名为护送实为监视,若是齐王有反意,咱们也能时刻看着,到了南桓眼皮子底下,殿下还怕齐王吗。”
钟离风:“南桓民心归定也许多年了,齐王叔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怕的是他在封地借着天高帝远的生事。”
莫黎:“那叫他回南桓来见一面嫡子,再顺道让小郡君留在南桓陪伴长兄,小世子去年刚刚及冠吧,也该选一位世子妃了。”
钟离风顺势说:“既然选了世子妃,就该在南桓开府入朝为官,断没有再回封地去的道理了。”
莫黎也是这个意思。
“那就请太子妃再操劳一点,替我给世子选一位身份得宜的千金做世子妃吧。”
莫黎:“是,我回去之后就去翻名册。”
钟离风轻叹了一声:“陛下不欲斩尽杀绝,就是不知道齐王叔什么时候能领悟到了。”
留住世子并不能彻底熄灭齐王的心,还不足十四岁的小郡君仍是齐王的指望,所以只有彻底灭了这抹希望,齐王一家才能保住性命。
“我会跟陛下说的,你尽管去择人吧。”钟离风又拿出两封信递给莫黎。
“北陵那边的消息,我觉得你会感兴趣,就抄了一份,是我的侍卫传回来的。”
莫黎知道他说的护卫指的是什么,于是拆信的时候说:“是监视我的那些侍卫吗。”
钟离风见她又提这事,不好意思的啧了一声。
“还有关于钱行的账本,你的那位老朋友会定期归纳一下给我写封信,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办法寄到我手里的。”
莫黎:“赔了多少。”
钟离风:“一开始几个月不赔是不正常的,现在已经在慢慢的拉平了,估计再过一阵都要有得赚。”
莫黎把厚的那一封先放到一边,账本不急着看,但是北陵那边的事她的确是很关心,钟离风也不是第一次给她看北陵的消息了。
“多谢。”
莫黎展开纸,看见上面的一些平铺直叙的记录,看得出来是特意围着她们家观察的,因为很多不重要的事也写在上面了。
比如藤水莹这个太子妃做了什么事,藤劫的百岁抓周抓了一把棋子儿,纪清绯回了医馆等等。
四皇子迎娶和亲公主。
莫黎把信合上,手边的蜡烛并没有点燃,于是她只能等回去再烧。
钟离风就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看她环顾左右,就拿出了手边抽屉里的火折子递给她。
“早朝提出齐王世子回封地的事儿,沈家的旧臣可有说什么。”莫黎烧光了纸之后问。
钟离风:“没说什么,只是有私下里来和我攀谈的一些小将,沈玉京的舅舅穆晟是沈家还活着的、目前最有声望的近亲老臣了,他不会这么快就与我熟络起来。”
莫黎也知道沈家余下的旧臣们观望了多年,想要拉拢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也急不得:“那殿下晚上答应了沈玉京去用膳,可别食言。”
钟离风原本在提笔写着什么,听见莫黎的话抬起头:“你听到了啊。”
莫黎就算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听见了沈玉京兴奋的话语声,钟离风这是明知故问。
莫黎:“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钟离风搁下笔,也跟着站起来。
“过两日陪你回鹿府,回门礼皇后娘娘都准备好了,沈家早就名存实亡,沈玉京也并非正妻,她就不必回门了。”
莫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新婚三日后新郎官要陪新娘子回门,若是平常人家还得要住上五至七天,可是太子终究和平常人不同,太子和太子妃会在未时回到东宫,而不会如常人家一样住上几天。
“那我先回去了?”莫黎看着钟离风好像说完了,于是笑着点了下头,转头离开了。
她们俩都不太适应彼此行礼,索性私下就免了礼数,彼此没什么意见,一般外人也不敢说什么。
莫黎回到自己屋里之后,徐璐也正在等她。
“怎么了。”莫黎走过去,徐璐行了个礼:“戚妙则戚室人求见,自您去殿下书房那会儿就来候着了。”
莫黎有点想不通戚妙则来得如此殷勤所谓哪般,只能请她进来。
徐璐点点头,退出房间去请,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戚妙则的身影。
戚妙则,就是白天莫黎隐约觉得是最漂亮的那个姑娘,论说出身不是最高也不是最低,容貌却能冠绝一方,甚至比沈玉京还要精致些,比崔知檀还要楚楚动人。
可她却愣是不得宠。
“妾身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福安。”
戚妙则低着头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行礼。
莫黎示意徐璐过去扶她起来,扶她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白日不是见过礼了,怎么又来了,可是有事要和我说?”莫黎问。
戚妙则笑了笑:“妾身和她们一同给娘娘见礼,是妾身的本分,私下里再来,是妾身对娘娘额外的敬意。”
莫黎也笑了笑:“戚室人别一口一个妾身的,名分还未定,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五品以上的妃妾可以自称为‘臣妾’,四品以下的就是‘嫔妾’,九品之下就只能以妾身自称,连声嫔都不配。
盛国对于这些品级称谓的规范极其严格,莫黎这话的意思是说戚妙则未必不能位及四品贵姬的意思。
戚妙则的位分莫黎定的原本是正六品奉仪,因为戚妙则的父亲是正四品大理寺提督的嫡女,若是排资定品上高于父亲必得是格外的恩宠,可戚妙则并不受宠,加上太子的妾侍本就不能太高,所以六品刚刚附和规制。
但若说贵姬,戚妙则也未必担不起。
因此戚妙则以九品一下妃妾自居,的确有些妄自菲薄了。
“妾身并不十分在意品级,妾身只求安稳度日而已。”戚妙则对着莫黎一笑再笑,莫黎猜测她或许想要探知自己这位太子妃的心胸气量,若是个好相与的,那她的日子必然会好过些,若是个狭隘刻薄的,那这些妃妾的日子自然要艰难起来。
“妾身只是懂得审时度势,想做娘娘羽翼下的一根羽毛而已。”
莫黎本身是无心在钟离风的后宫跟他的这堆莺莺燕燕厮杀的,但戚妙则这话她也不是听不懂。
在外人眼里,太子妃和沈侧妃可谓是势均力敌,家世上鹿家略占风光,但沈家更有尊容,太子妃名分地位是嫡妻,手中握着统辖东宫的权利不假,但太子大婚当夜去了沈侧妃屋里,这是实打实的恩宠。
加上今早看见了沈侧妃又是那样飞扬的一个人。其余的妃妾急于站队分廷也是情理之中。
莫黎并没有这个意思,也不敢凭借三言两语就完全信了戚妙则,于是赶紧推拖。
“戚室人多心了,本宫并不是个善妒的人,也无心和谁针锋相对,更不会苛待妾侍,一切皆按规矩礼法办事就好了,不会为难你们的。”
莫黎自觉的这话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戚妙则也应该放下心来,不会感到担惊受怕了。
可戚妙则却不这么想。
“您肯安稳度日息事宁人,可沈侧妃却未必会真心敬服您。”
莫黎笑了:“戚室人或许没有理解本宫的意思,本宫不欲和沈侧妃为敌,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戚妙则却笑着摇了摇头。
“娘娘请听完妾身的话,沈侧妃今日觐见的时候穿的是正红色的大袖,头上戴的也是与品级不服的点翠凤冠,又对您并不客气,或许光看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莫黎也依旧从容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可您不想拉帮结派的造成东宫后院不宁,沈侧妃此时却已经把其他的几位室人都请到屋子里去好好谈心了。”
莫黎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只是这回事。
沈玉京即便是心生怨恨,在她看来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因她真心爱恋钟离风,毕竟为了钟离风她甚至可以为人侧室,因此无法接受自己的存在再正常不过了。
自己又不是来和她争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