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怎么来的这么晚,玉京还以为你又要食言了。”
随便行了下礼,沈玉京对着钟离风笑得更开心了:“太子哥哥今儿上朝出没出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钟离风温和的笑着让人伺候着换下衣服,又跟着沈玉京走近桌子。
“后宫不可以干政,你知道的啊。”钟离风温柔且自然的提醒,不留痕迹地岔开话题:“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跟你食言过?”
沈玉京撇了撇嘴:“太子哥哥以前还说过,玉京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嘞。”
钟离风:“哦?那咱们玉京想要的什么没得到,我替你去弄来。”
沈玉京低着头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少女幸福的娇俏模样。
钟离风耐心地看着笑了一会儿,沈玉京自己抬起头:“我当然是想当太子哥哥的妻了。”
钟离风表情变都没变,依旧是那副看着就让人深陷不已的宠溺:“你的心意我会不知道吗。”
没等沈玉京再说,钟离风再次开口。
“厨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沈玉京失落的垂了下眼皮,再满怀希望的抬起来:“可多了,太子哥哥你多吃点,总觉得游历回来你瘦了许多,叫人怪心疼的。”
饭桌上钟离风一直在安静的吃,厨房的花样很多,但大部分不太符合莫黎的口味,她不喜欢油腻腻的甜,但偏爱香浓的辣,沈玉京很爱吃甜的,所以从厨房拿的都是偏甜口的菜肴。
自己到是不怎么挑吃的,但自从知道了莫黎的口味之后也会不自觉地跟着朝那个方面去吃,久而久之再吃回甜的,竟然也开始挑食了。
“太子哥哥。”沈玉京叫了一声,还夹了块带着油光的炙鸭肉到钟离风碗里。
“过两天的回门,你是不是陪我……”
“于情于理。”钟离风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她:“我都应该配太子妃回去,否则朝堂怕是会有言官参我了。”
钟离风说的很真诚,沈玉京也不是不能理解钟离风的意思。
可是太子哥哥应该多偏爱自己一些才对啊。
“若是我能叫言官不参你,太子哥哥你能陪我回…咳咳!”
沈玉京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胸口一阵气短腔闷,忍不住想要大口呼吸,再咳嗽两声,头也有点发沉。
“你看你。”钟离风带着心疼的责怪了一声,放下筷子走过去,替沈玉京顺了顺气。
“本来身子就虚弱,吃饭的时候不多吃点,净顾着说话和想事儿了。”钟离风拍了两下之后撂下手。
“等我和皇后娘娘商议一下,回门的事不急着说。”
沈玉京这才擦了擦嘴角,勉强而虚弱的笑了一下,心里暗自窃喜,太子妃又怎么了,我只要稍稍有点不妥,还不是我说什么太子哥哥就会听什么。
有太子陪着回门的,一定得是我沈玉京才行。
就是要让其他瞎了眼的人好好知道知道,在太子哥哥心里谁是最重的。
到了晚间,沈玉京就愈发觉得昏昏欲睡,身体也乏力,给钟离风吓了个半死,甚至还传了御医来诊脉,可是御医左看右看也只说是先天不足本就虚弱,加上最近劳心乏力,饮食控制着,再喝滋补汤药,少见风、勿行周公之礼,不要有太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些废话。
钟离风替沈玉京掖好被角,再三叮嘱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屋子,屋外雪茶正安静乖巧的垂手等着。
钟离风走出屋子,深吸了口气,雪茶自觉地迎上来:“殿下去哪儿。”
钟离风原本想开口说朱鸾宫,可是想了想还是转了话头:“回书房吧。”
雪茶这次确没乖乖的应喏,而是:“崔知檀姑娘来回禀说身子不爽,请殿下去看。”
钟离风原本陪着沈玉京腻歪半天就已经心里很不舒服了,眼下不能去朱鸾宫更是憋气,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御医去看了吗。”
雪茶低着头:“去了,御医说身体无碍,估计是心病。”
钟离风:“……”
雪茶善于体察上意:“殿下还有很多书要看,奴婢去回了崔知檀吧。”
钟离风左思右想还是无奈:“我自己去。”
雪茶没有再废话,跟在钟离风身后朝崔知檀住的莱茵阁走去,原本以崔知檀这样卑微的出身是不能够独居的,但是东宫之前连一个有名有位的妃嫔都没有,太子又还算宠着她,单独恩赐她住也就住了。
“参见太子殿下。”崔知檀远远的就看见了钟离风,小跑着出来迎接。
钟离风扶住崔知檀的手臂,拉着她站起来。
“不是说身子不爽吗。”钟离风从上到下打量了崔知檀一番,也没发现哪儿表现出来了‘不爽’,于是觉得不耐烦的本人‘不爽’了。
崔知檀赶忙告罪:“妾身刚刚心口疼,估计是老毛病犯了,怎么还劳殿下跑一趟,都是下边人不懂事。”
钟离风倒是没怪她,也不至于真就信了是下边人偷偷跑来传的话儿,但总归是不好意思计较。
“你身体一直不好,还老赖着不爱喝药。”钟离风随着崔知檀走进阁里。
“蜜饯儿吃没了嘛。”崔知檀小猫一眼的蹭了蹭钟离风的衣袖:“殿下又不是不知道,那药苦苦的。”
这对钟离风倒是很受用:“怎么还能没了蜜饯,下边人都不知道拿的吗。”
崔知檀的手松了松,不再攥着钟离风的衣摆,笑容也都收敛起来,眼睛里只剩下了快要溢出来的委屈。
“这是怎么了。”
钟离风心疼的摸了摸崔知檀的头:“怎么做出这副表情。”
崔知檀别过头摸了下眼泪,再转过来鼻尖就已经红了。
“妾身只是个小小的室人、更没有其他姐姐们的身家,太子妃娘娘定了名位之后妾身就得搬去和别人同住了,哪里敢主动讨蜜饯吃呢,总别坏了规矩啊。”
这话说的听着像是委曲求全,崔知檀也的确说的情真意切,看着钟离风的眼睛含情脉脉,亮亮的涌上了眼泪。
钟离风叹了口气,替她拿手帕拭去了眼泪。
“怎么就坏了规矩,吃块蜜饯坏了谁的规矩。”钟离风瞥了眼崔知檀的侍女:“该去拿就去拿,还有人敢拦着你们不成。”
侍女赶紧跪下请罪:“殿下恕罪。”
崔知檀也赶忙抱住钟离风的手:“殿下别怪她们,是我觉着过意不去,殿下可千万别迁怒了旁人,尤其别迁怒了太子妃娘娘,她也刚刚入宫,诸多事情想不过来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侍女却跪在地上蠢蠢欲动,一副欲言又止不敢说的模样。
钟离风:“你说。”
侍女抬起头看崔知檀,崔知檀赶忙又要说话。
钟离风却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她:“你不许瞒着我,直接说。”
侍女这才战战兢兢的朝前面跪了两步。
“倒也真不怪娘娘,奴婢和室人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回来的路上听见了几个丫鬟在议论,说咱家室人的出身是东宫内最末流的,太子妃娘娘便是给名分,也只能给个末流的更衣,还得搬出莱茵阁,还说了好些……不太中听的话,奴婢想着室人怕是把话听进心里了。”
钟离风看看伤神抹泪的崔知檀,下人嘴碎、之前东宫没有太子妃,一直是雪茶将七将八的管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崔知檀心思细腻爱多想,估计是越想越委屈。
“好啦。”钟离风拍拍崔知檀的后背:“我晚间还得去书房里,你自己好好休息,别再把那些话往心里去了啊。”
崔知檀不经意抬起眼悄悄地看钟离风,却觉得一阵阵的心惊,钟离风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含着温情缱绻的,自己所求往往还未等到开口就得以满足,这份在意和偏护是她在东宫中仅有的资本,也是她惴惴不安的源头。
她总是担心着,她也很难不担心。
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才情最佳的,身世更是卑如尘埃。
无数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孩,也曾有许多人来旁敲侧击的问她,她一边装着精明,一边困于糊涂。
旁人都想不通的事情她更是想不通,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得到的这份喜爱,就也不可能知道应该如何维持这份喜爱。
而她一直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在今天崭露了苗头。
曾经那道永远落在脸上的温脉,今日却好像怅然所思,心不在焉。
大千世界里自己仅有的一个庇护者,似乎也在一点点地离开。
“我先回去了。”庇护者站了起来,语调依旧温和,但谨小慎微的崔知檀还是觉得冥冥之中的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恭送殿下。”崔知檀赶忙跪在地下,钟离风依旧如常的伸出手扶了她站起来,却没再显露出丝毫滞留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等到钟离风的身影消失后许久,崔知檀才仿若回了神,侍女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见她重新动了起来,才想着要宽慰两句。
“室人……奴婢瞧着您许是多心了,殿下待您一如往常,并未见什么变化啊。”
崔知檀却摇着头,苦笑着跌坐回床上。
“不一样了……”
侍女不敢怠慢,连忙走过去哄着:“您必是多心了,奴婢看殿下心中仍是您最不同,毕竟旁人都是皇后娘娘指给殿下的,唯有您是殿下自己求来的啊。”
崔知檀转过头,试图从小侍女的眼睛中盯出个钟离风一样。
“那又怎么样呢,太子妃是陛下钦赐的婚约,沈侧妃的家世又那样的显赫,我连与她们齐肩比较都不配。”崔知檀的眼眶红红的,又想起今早给太子妃请安时候,那几个陪嫁走时候的窃窃私语,沈侧妃请人去自己宫里说闲话,唯独没请自己。
“其他人再怎么样都有个娘家,不论是殿下不喜也好、自己不乐意虚意献媚也罢,总是能好好活着的,可我若是失了殿下的心,又这样上不得台面,谁还理会我。”
崔知檀越说越凄凉,小侍女是越听越心慌。
“不会的不会的,室人你是殿下心尖上的人,这三年间论说谁也比不上您得宠,咱们殿下不是个贪恋后院的人,甭论是太子妃还是沈侧妃,都与其他女人无异,不过是朵美人花儿,殿下怕是连模样都记不清,奴婢今天看见沈侧妃和太子妃娘娘,那沈侧妃倒罢了,太子妃的姿容也没有国色天香到哪儿去,您就宽心吧。”
崔知檀听了侍女的话,就好像是跌进水里的人看到了浮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紧紧抱住。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崔知檀反复确认。
“是,奴婢所言句句是真心。”侍女生怕她不信,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