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东宫后院内的女眷，除了抱病不肯来反而去了朱鸾宫的戚妙则和自己瞧不上也不乐意拉拢的崔知檀，此刻都被请在熙琼宫里喝茶说话儿，比起在朱鸾宫拘谨的样子到显得更热闹。
“本宫这儿不比朱鸾宫，都不用拘着，喝茶吃点心，若是喜欢上了本宫屋里的什么摆件儿也都咳咳——”沈玉京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阵气短，抚着胸口咳了半天，引得宫女上来顺气递茶，喝了两口才继续。
“若是看上了什么摆件也都拿走，本宫初来乍到，想和各位交个朋友。”
她说话的时候其余人都停下了交谈，虽然脸色各异但也都纷纷起身行礼。
“妾身等多谢娘娘。”
沈玉京豪气的一挥手，就有十几位宫女端着硕大的盒子走过来，走到其他的室人面前停下，算上门口守着的，身边站着的，这宫女的数目太子妃也别无二致了。
听说还是太子主动为她破例加的人，生怕服侍不好。
“本宫也没什么好东西相送，就随便挑了些还算看得上眼的小玩意，各位姐妹们若是不嫌弃，就带回去赏玩，也算我的一份心意。”
众人面面相觑，太子妃赏赐是她初入的规矩，可侧妃这赏赐，于规矩而言并无缘由，那就只能是……拉拢了。
最先接下盒子的是柏怜香，沈玉京昨日托人在朝堂上替她父亲升了官，今儿一早她父亲就送来了家信，要她多和侧妃娘娘交好，不许站错了队伍连累一家。
“侧妃娘娘盛情，妾身们是百般谢恩都不够的，若非娘娘赏脸，切身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妾身就在此给娘娘谢恩了。”
同为东宫老人的穆敬霓不满的皱了皱眉，她没想到柏怜香如此没有骨气，这么快就被收买了，无论是被父亲的官职还是这一箱珠宝，都让她十分鄙夷柏怜香的没骨气。
同样，她也是第一个拒绝这份珠宝的人。
“妾身不喜奢华，更是一把懒骨头，日后若再有这种熙琼宫其乐融融的姐妹相聚，娘娘还是少叫妾身吧，免得扫了侧妃娘娘和各位姐妹的兴致，叫咱们都玩的不开心。”
穆敬霓恭敬但生硬的蹲下行礼，转头就领着宫人离开，连旁人的脸都没有瞥一眼，这不仅让旁人难堪无措，更让端坐高位的沈玉京下不来台。
同时，沈玉京也深深的遗憾。
在座的所有人中，她最想拉拢的就是穆敬霓了。
与她同样是将门显贵的出身，本以为会是英雄所见略同，没想到对方是个不识货的硬骨头。
罢了，不还有这么多呢。
“不过一箱珠宝，又没什么别的意思，穆姐姐不肯收，你们不会不肯吧。”沈玉京眨眨眼，看着余下的人。
和柏怜香交好的金宁贞在柏怜香的眼神示意下也微微点头，笑着接受了沈玉京的盒子，这让沈玉京的表情舒畅了许多。
“妾身也不喜欢珠宝。”
再度有人拒绝，解了余下人屏住的呼吸，却是舒鸿。
舒鸿是太子妃的陪嫁，也是鹿老爷子门生大理寺左司丞的嫡女，论身家她或许可与穆敬霓一较高下，本不应该作为陪嫁而来。
“但妾身知道娘娘喜欢，所以带了几件东西来跟娘娘献丑。”
舒鸿没有接沈玉京的赏赐，却叫人拿了另外几样东西上来。
“是陛下赏给家父的，家父一生偏爱清素用不上，便叫我带来赠与相好的姐妹，妾身这织金编花的双面冠献给了太子妃娘娘一顶，另一顶若说东宫里谁最能戴出它的风姿，那必得是侧妃娘娘您。”
舒鸿以退为进，虽然没有接受沈玉京的拉拢，却也没有明着得罪她。
神仙打架，小鬼才不要做这个遭殃的。
鹿相对父亲有知遇之恩，自己不可能投身于一个敌对太子妃的侧妃，那么不开罪她才是自己要做的。
于是一早想好了此事，每次被叫来熙琼宫都不忘带着这冠，就怕哪一日沈玉京明着起了拉拢的意思，好不至于让自己进退两难。
很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
“舒室人有心了。”
沈玉京接下发冠，虽然没有多开心，但也并未显露不悦，对于这种虽然不想归顺她，胆也不敢顶撞她的人，她会考虑宽大处理，只要她不争太子哥哥的恩宠，不去帮鹿兰溪，待在那吃点闲饭倒也无所谓。
舒鸿温柔的跪下行礼，再站起来。
“那妾身也先告退了，再过些时候就要用晚膳了，想必殿下也会来陪着娘娘，妾身就不继续叨扰了。”
虽然她没有归顺于自己，但她说话十分中听，句句都能让沈玉京听着顺耳，于是沈玉京笑着点点头：“那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余下的三人就是蔡浣青、杜英婉和卫思柔，三人皆是太子妃的陪嫁，以至于沈玉京性质恹恹的没抱什么期望。
怎么说也是仕途握在鹿兰溪她爹手里的人生出来的闺女，本就没想着能拉拢到。
能有柏怜香和金宁贞两个人今日就表态，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
“妾身的品级低微，戴不起这些东西，给娘娘请罪了。”杜英婉率先回答：“娘娘的一番心意嫔妾领了，只是不敢收娘娘如此贵重的东西，若是旁人告诉了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妾身岂非要以死谢罪。”
杜英婉是个明白人，她虽然也很忌惮沈玉京，但是父亲是鹿相门生的事铁板钉钉不可改变，自己必然是要为太子妃娘娘效力的人，今日把话说明白了也好，一日不说开自己就要忐忑一日。
蔡浣青也跟着跪下：“妾身也担不起如此贵重的礼物，当然为表心意，同样给娘娘准备了见礼，虽比不得舒鸿姐姐的贵重，怎么也是妾身的心意，娘娘莫嫌弃，拿去赏个宫人也好。”
舒家和蔡家是远亲，舒鸿和蔡浣青也就比其他的陪嫁亲厚，所以舒鸿一早就把这个不得罪人明哲保身的法子跟蔡浣青沟通过，两个人一起留了个心眼。
最后，只剩下钦天监主簿家的女儿，卫思柔。
“妾身……”卫思柔的声音娇滴滴的，看得出来她为难极了，谢恩吗，她家全家老小的生命仕途都握在太子妃娘娘一句话之间，可拒绝吗，她又没有这个胆子。
拒绝这种话，越早说越有理，越晚说越心虚。
“妾身…谢过娘娘赏赐。”卫思柔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不仅带着颤音，越说还越发哽咽。
她是真的怕极了。
除了那个毫无身家的崔室人，满后院最卑微的就是她了。
哦不、崔室人还有太子的恩宠和偏心，可她有什么，太子甚至连她高矮胖瘦都不记得，路上打照面估计都以为她是宫女。
所以无论是被逼还是不敢，她都只能谢恩。
沈玉京本没想着卫思柔会怎么样，都打算开口叫她算了别跪着了，她这一谢恩反倒堵住了沈玉京的口。
“拿回去好好打扮打扮，殿下最喜欢灿烂耀目的女孩子了。”沈玉京笑着挥挥手，没有计较卫思柔的举动。
卫思柔再次战战兢兢的谢恩，沈玉京就借口要准备和太子的晚膳，打发她们离开了。
卫思柔走出门的时候，柏怜香和金宁贞还笑意盈盈的欲拉着她说话，殊不知她拿过那一箱珠宝之后就如同接过了一块火炭一般煎熬。
草草聊了两句就想离开，不知道柏怜香和金宁贞有没有看出来她的意思，总之她们两个也没有硬留。
带着唯一的一个小宫女走在回去的路上，卫思柔越想越觉得惴惴不安。
“珍花，你说我拿了沈侧妃娘娘的东西，该不该要去和太子妃娘娘说一声呢。”
珍花是她唯一的一位宫女，也是在卫家院里就伺候卫思柔的丫头，两人之间说话从来都很随便。
“奴婢觉着没这个必要把，沈侧妃娘娘给咱们的东西就是给咱们的，难道还需要巴巴的去和太子妃说什么吗，太子妃娘娘应当也不会在意吧。”
可卫思柔却左想右想怎么都想不妥。
卫思柔不疑有他，接着问：“那太子妃娘娘会不会不高兴我收沈侧妃的东西吧。”
珍花笑了：“太子妃娘娘也不像是会记着咱们的人，这都进东宫好几天了，太子妃娘娘也没让安排咱们见上太子一面，她不仁在先，咱们不过收了点赏赐，太子妃娘娘如果真计较，那就是个肚量小的，咱们也没必要在意了。”
卫思柔被她劝着频频点头，虽然心里仍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更相信从小一起生活的珍花，不再思量其他的事，安心地回到住处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