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个殷殷的哥哥和阿祸一起到北京之后,我明显觉察到他在阿祸面前的存在感渐渐增高。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阿祸对他的态度,从最开始的防备和冷漠,发展到了现在这样,在我面前夸他。
手机屏幕上是她刚发来的消息:“看我在哪!”
底下是五六张她在故宫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一袭红裙如火,在我眼中、心中烈烈烧着。
再底下是更让我烧心的几条消息,从一个小时之前我看到之后,一直灼痛到现在。
她说:“故宫好壮观啊,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记得你和我说过。”
“大哥拍照技术好厉害,看把我拍的是不是特别仙。”
“而且感觉他知道的好多呀,看到什么都能跟我讲解,比导游还导游,可他明明是学高分子的。”
“他送了我一个故宫的小手办,好像很贵的样子,你说我该回赠他什么好?”
“这么久都不回我,是不是在学习呀,那不打扰你啦,我继续逛故宫啦,嘻嘻嘻好开心!”
是的,刚到北京了两三天,她就已经改口叫那个人“大哥”了。而且,这几天她话里话外,都隐隐透露出对这位“大哥”的欣赏和好感。也不能说是好感吧,可能还远没到那种程度。但是依着阿祸之前那冷淡拒旁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都能和她一起去玩了,甚至还考虑要不要回赠礼物,足以说明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要知道之前除了我以外的男生送阿祸礼物,别说回礼了,能不当面扔回去而是私下悄悄退回去就已经是够给人面子了。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能够参加夏令营的,都是和阿祸一个专业,有着无穷多共同话题的人中翘楚。与他们相比,刚刚明白努力是何物的我简直就是loser中的loser。
在学校里,阿祸一山独高,自看不上周围的低矮丘陵。而我这片飘荡于半空中的云,仗着离她近的优势,才能一直伴其左右。但一旦她来到了崇山峻岭之中,所见皆是巍峨高山。这时,我这朵毫不起眼、遇雨即成泥的无根浮云,还入得了她的眼吗?
似是应和我所想,眼前书上的文字纷纷跳起,堆叠作黑色的大山耸起,独留下惨白的空页支离破碎在最底层。那黑色的山峰高起再高起,高到我仰酸了脖子都看不到顶头。
这时我悲哀的发现,我看不见书了,看不见人也,入我眼皆是座座高山与面面嘲笑。
你穿行在我们之中,不羞愧吗?
凭你也想攀上高峰,你也配吗?
攀上高峰又如何,山上风大,你站得住吗?
不!不!不!我抱着欲炸哭的头冲出了图书馆,一路跌跌撞撞到三教前的草坪上,那里有几张无人的长椅如暴风汪洋中的独木小舟,或能救我现在于溺水之中。我就近选择了一张,没头没脑地瘫在上面。下午寒月正盛,莹白的光一下子窒满我眼中的黑暗。
我猛地眼明过来,我在想什么?但见旁边不远处的草坪上,一对年轻的夫妻正逗着他们约莫四五岁的女儿。小女孩笑晶晶的,可爱极了,我想我以后的两个女儿也定是如此的可爱吧。一个蓝裙子女孩坐在草地上闭着眼听歌,阳光照来的角度上她或许是美极了,这么美的女孩听得一定是周董的歌。周董的小公主也很可爱。
对了,阿祸之前最喜欢的也是周董的歌,但她最近听得最多的是一首叫《天梯》的粤语歌。我之前最喜欢的也要是周董的歌,但我最近听得最多的是一首叫《说书人》的歌。
想到这我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我在想什么?是啊,阿祸只是在日常和我聊天,随口提了提而已,哪有我想的这么沉重绝望,不可能的。还真要笑我自己,一直都是这个“未虑生,先虑死”的性子。
我这时才发现,三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坐在这静静地晒太阳,但在七月的上海晒太阳可能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虽然已经快六点了。之前无数次的从这路过,或是去图书馆,或是去体育馆,或是去金工实习,或是出校门去黑料,没有一次愿意在这里停下歇歇的。后来,我变得宅起来,这边便来的少了。
那就在这坐一会吧,不然到毕业了都不一定会再次来这坐着。我掏出手机也想听下歌放松一下,却惊得跳了起来,那对夫妇和那个女孩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却顾不上他们——我手机还放在图书馆!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我松了一口气坐回了座位,见周围的人依然各忙各的,旁边的女生还是在看张宇的视频,对面的男生还是在做英语阅读题,斜对面的男生还是在一堆书里面奋笔疾书,一切都和我出去之前别无两样。
可能是刚才幻觉的后遗症,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敏感,只觉得这里有我没我根本都一样,别人根本不会在意哪怕一眼,此刻,久违的孤独感突然淹没了我。
倒不是只因为这个,而是我突然联想到一件事,是不是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成为隐形人,就是这个感觉?无论你做什么,在那个人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眼前无一物。
之前苏XX在我面前叙说他在阿祸面前是隐形人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失落和孤独。当时的我满心愤慨,只觉得他是在装可怜。现在想来,或许他那种情绪有一点是真的吧。
往常在图书馆复习我一般都会学到晚上十点,但这一天我回去得很早,不到七点就回去了。阿亮这个暑假在实习,所以宿舍里就我们俩。
等他下班一回来,看见在寝室里坐着的我,惊叹道:“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我点头:“嗯,不忍心小弟一个人独守空房,回来好好抚慰你一下。”
他闻言就把T恤脱了,我大惊道:“我靠我说说的,你玩真的?”
他白了我一眼,从衣柜里找出来一件新的换上,转头对我说:“晚上有个轰趴,不远就在学校附近,有好多小学妹哦,要不要一起?”
我一般是不喜欢去这种聚会的,但今天因为心情有点糟,所以我觉得换下心情可能会不错:“成啊,不过我一局外人合适吗?”
他大手一挥:“嗨,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人多热闹。再说了,游戏群的趴,你不是玩炉石,还有那个啥,饥荒嘛。正好我知道有几个妹子玩这个,走走走!”
“成吧!走吧!”我也换了件衣服,答应道。
出门前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充电宝也没电了,无奈,我就把手机扔到宿舍,带上钱包就和阿亮一起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