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徐州城的夜里灯火通明,街道上热闹非凡,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
今日中秋叶家大院每个角落点满了彩灯,使得平日里冷清的院落看起来似有了些过节的气氛。身为徐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叶家祖祖辈辈每年过节都得祭祖,意寓如今的日子得来不易,不忘祖辈。
祖祠分在叶家大宅的后院,院子很大分为两房,一房是林文月的观音像,另一房就是叶家祖祠,院内种植了不少花草。祖祠正屋里供奉着数不清的灵牌。对家族里做出重大贡献的人,都会陈列在祠堂的正中央。
经过几年前的一场剿匪行动,加上朝政走向灭亡,如今的叶家,人数寥寥无几,叶家这一辈,也就叶国宁一子存活。
此时,叶国宁将手中的香烛插入香炉中,叩拜。供奉完后,他搂着林文月的肩一手搀着她的手出了祠堂。
微弱的月光打在院内,墙外若隐若现的热闹声。两人站在走廊上,其他下人都各自散了去。
叶国宁看了些朦朦胧胧的月光“文月,我们去院里赏月吧。”
“好。”
“小兰,去房里拿件披风给夫人披上。”
“好的老爷。”小兰领了命,转身走出了院
“今日风又不大,等会给披着还热呢。”
“你身子本就不好,加上生下心儿之后,身子更不如前,这入秋的天气晚上稍微有点凉,听话。”
没几分钟,小兰从院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绒毛的披风
叶国宁伸手接过了小兰手里的披风,展开披在了林文月的肩上,稍作整理搀着林文月走到了园内的石桌板凳前
“最近我觉得身体恢复得挺不错,过两天我让小兰同我出去走走吧,闷在屋子里病也不会好”林文月在叶国宁的搀扶下坐在了石凳上。
石桌上摆放了一盘瓜子和月饼,还有一盘桂花糕,这时候胡伯手里端着个茶壶走到了石桌旁。
“老爷,这是内人今年摘采的夏茶,今日过节让我带来给老爷,虽说有些粗糙,不碍口味的,希望老爷别嫌弃。”胡伯说着,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了石桌上。
“胡伯,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有嫌不嫌弃这一说?”
胡伯是叶家大宅的管家,比叶国宁的父亲大几岁,几十年来照顾着叶家上上下下的人,叶国宁视他为长辈,待他不薄。
“胡伯,今日中秋,胡婶一人在家,你就回去与她过节吧。”叶国宁把放在盘内的茶壶拿了出来,放在是桌上,边放边说着“还有那些想回家探亲的下人,都准了去。”
“谢老爷,我这就吩咐下去,不过我还是给老爷和夫人留一两个使唤的丫头吧?夫人的身体还需要有人照顾着。”
“不用,我身边有老爷在就行了,我身子骨没那么弱”林文月说着看向小兰“兰儿,你也出去游玩下吧,我这里有老爷在就行了”
“这....”小兰有点不放心的看着林文月,今日城里很热闹,她心里也蠢蠢欲动的想出去,但碍于林文月的身子需要她照顾,她也就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可这会林文月提起,她内心还是有点期待。
“去吧,我知道你这丫头想出去,你让叶山陪着你一块。”
“是,夫人!”小兰顿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欢呼雀跃的同胡伯一起离开了后院。
林文月见小兰背影,嘴角露出了笑。
回过神不紧不慢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水,随后挽住宽大的袖口拿起来了桌上的桂花糕
“前些日子我看那院子里的桂花开得很好,就让小兰采摘了些做成了糕,你尝尝?”林文月拿着桂花糕想递给了叶国宁,叶国宁接过林文月手中的糕点拿到了嘴边咬了一口。
“文月,这些年你做的桂花糕一年比一年好吃了。”
“依老爷这意思,我以前做的桂花糕可难吃?”林文月眼里突生出了一股戏谑的看着叶国宁,顿时让他慌乱了一寸。
“不是的夫人,以前的也好吃,现在更好吃!”
“呵呵...”林文月捂着嘴眉眼笑了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里很快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老爷,我想同你商量个事”
“夫人尽管说便是?”叶国宁吃完一块桂花糕,拿起了茶杯酌了一口茶。
待叶国宁喝完林文月拿起了自己的手帕,前倾了身子轻轻在叶国宁的擦嘴角上擦拭刚才的桂花渣粒,缓慢的说道
“老爷,如今我的身子大不如前,大夫说了要慢慢调养,可是不知时日,要不老爷...”林文月着停顿了下,胸口闷声抽疼“你纳妾吧?”林文月坐直了身子,两手把手帕捏得死死的,手心被捏出了汗。
叶国宁听到纳妾两个字,脸色一怔,茶杯在手里晃动了下,继而转过头看向林文月
“说什么胡话呢?我叶家世世代代就无纳妾之说,夫人,你这是要陷我于不忠不孝吗!”叶国宁有点嗔怒的看着林文月,立即驳回了林文月的想法。
曾经娶她过门对着叶家、林家高堂发过誓,今生许她一生一世钟爱她和他不可以对她不忠,若是他纳妾,更对不起叶家列祖列宗,那是不孝!
“文月,我承诺过你,此生不会负你,如今,你却要我纳妾违背当初我对你立下的誓言,你怎么可以不顾我呢?”叶国宁意识到刚才的语气重了些,稍微低了下语气用手握住了林文月的手。
“就因为我顾你,顾着整个叶家,我才让你纳妾。”林文月的话语里透露着几分坚定,说完低下了头不在看叶国宁。
“不可能!”叶国宁握着林文月的手更加用力。
林文月抬眸,叶国宁坚定的目光眼里一刻不离林文月,仿佛看到了当年站在自己面前向所有人宣称自己非她不娶的男子,眼里泛起了白雾。
十五年前叶国宁随父在渡口巡察,不远处听到了哀求声,一群人中一白衣女人倒在地上,一旁的丫头在焦急向周围的人求救,可路过得人不知道晕倒的人是死是活,犯了什么病,没人敢上前,只怕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叶国宁见状加快了脚步蹲在女子旁边,女子苍白的脸上渗出了汗,叶国宁看了四周,然后抱起了女子快步的走向自己的马车,快马加鞭的赶往城内。
马车内,林文月还躺在叶国宁的怀里,怀里的女子身体很瘦弱很轻,兰花香味沁入到了叶国宁的大脑,他从未离一位女子这么近,犹豫片刻低头仔细看着她的脸,肌肤胜雪,脸上就算因为病痛还带着一股轻灵之气,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衣袖轻轻的擦拭去林文月额头的汗珠。
或许是因为擦拭的动作将林文月惊醒,双眼微弱的睁了开看向他,眼里泪光点点,薄唇娇喘微微,叶国宁似惊了一下,收回了手,将眼睛转向了其他地方。
只一会,林文月的头一歪,再次闭上了双眼,倒在了叶国宁的胸膛,叶国宁略微怔了一下,直起了身子,不敢低头看怀里的女子,此时叶国宁心生了一丝怜爱,小心翼翼的护着林文月的身体,生怕马车的颠簸让她更加难受。
没多时,马车进了城,叶国宁将人送到了医馆后,林文月的丫头也随之赶到,将人放下后回了叶府。
回府后,失神的叶国宁在大门碰上了一胖妇人,叶国宁认得这人,是自己母亲找来的媒人,这两年叶老夫人为了叶国宁娶妻之事忧心不已。
此时他想起了今日他救下的女子,想起了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只是那一眼,便深深的映入了叶国宁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委托媒人去打听这位女子,数日过后,媒婆还没上门将打听到的事告知叶国宁,林文月父亲亲自上门道谢,谢那日救了小女一命,叶国宁方才知晓,当日救下的女子名叫——林文月。
叶国宁暗知自己已对林文月钟情,挣扎了半月后,本想将此事告知叶老夫人然后向林家提亲却因公务之事离开了徐州,前往南京。
临走时,叶国宁托人给林文月带去了一封信。
林文月收到了叶国宁的来信,泛黄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仅仅一句诗文,她的脑海浮现了那日映入眼里的少年。
脸上似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在脸上溢了出来,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林文月让丫头准备笔墨纸砚,她要写一封信回复
春风此时吹过,窗户前的桃花瓣飘进了屋内,跌落在桌上。
落笔写完,她盯着窗外的桃花,笑容久久不能散去。
叶国宁等了半月之久,期盼已久的回信终于收到了,踌躇了半天将信封拆开,纸上的小楷隽秀雅致,墨迹晕染出的诗句映入了眼帘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阵春风散去了许久的愁闷,他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眉宇舒畅
双手小心翼翼的将书信折叠,放入一个精致的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