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宫里
炎灵灵软绵绵的靠在床榻上,回想起太后跟她说的话:“哀家知道你喜欢皇帝,可是皇帝现在对男女之情甚是冷淡,也不是说他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自寻短见呢?再说,如果你不能以真情打动他,就要动以手段,采用手腕获得他的真心。皇家的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或物都必须有一定要得到的决心,而没有这么轻易放弃的道理。你这番回去要好好反思一下。”
当她被皇帝扔下的时候,她确实难堪不已,想去池边透透风。
她在池边一步踩着一步,自己头一次离开侯府过年,心里想着亲人,又想着付出的努力皇上并不领情,自己一片真情空寄,甚是沮丧。
忽然,她抬头看到对面翡翠松柏下有一对碧人,其中男子的身形和皇帝很像,可是远远的看不仔细,她只想靠得更近看的更清,脚步一步一步往前挪,没留意脚下,竟不小心一脚踏入了池中。
她本来想和太后解释。见绿竹对她使眼色,感觉有异,便止言了。
现在想来,太后以为她为情自杀,可怜她对皇上的一片真心,想必以后会多多替她撑腰了。而且,宫中虽然已传开,淑妃娘娘被皇帝抛弃,羞愧自尽,但更多人钦佩她的勇气,赞赏她的真情。
她又想着刚刚太后还跟她说:“你以为湘嫔是怎么死的?她就是常年盼不到皇帝,忧郁成疾,皇帝这孩子固执,病了还是不去探望,最终湘嫔伤心过度,消香玉陨。难道你想步入她的后尘?”
“虽然你有哀家和你祖父维护,但是这感情的事,还是要靠自己才能长久。”
“皇上,我可不会再让你轻易离开我的手掌心。”炎灵灵心里想着十几年前那个扶起她的男孩,嘴里一字一句的吐出,双手不禁握紧了拳头。
除夕更阑皆不睡,厌禳心喜迎新岁。
大年初二,阳光普照着大地。火心昊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打扮好。这一次他穿着冰蓝色的丝绸,丝绸下方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腰系玉带。头发梳好用玉簪束起,芙蓉月下妖娆,虽是一个中性装扮,却是精神抖擞,像是要召唤春天一般明媚。
他去叫小庄,发现小庄呈八字般躺着床上,睡意正酣。
除夕吃了饭,小庄觉得无聊,一个一个拉着猜拳赌钱,喝酒玩乐,把府内丫鬟的压岁钱赢得一干二净,后又分给她们,又赢了过来,初一又兴奋的疯玩了一日,直至晚上很晚的时候才打着哈欠去找自己的床铺。
看样子是雷都打不醒了。火心昊走近,替她盖好了被踢开的被子。
随即,火心昊来到了杜宜的房门前,今天不是要拜访丞相嘛?他起的都比往常早一些,姊兄却第一次出门这么迟,还真觉得奇怪。
进门才发现杜宜正穿着墨色的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牵牛花的镶边,这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裳了。他背脊挺直,还在仔细扯着衣角,像是不想留下一丝皱痕。而火时捗一陇红衣,玄纹云袖,正在为夫君打点。
火心昊不禁哑然一笑,道:“姊兄为何如此隆重?”
杜宜闻言,脸色一正,双手抱拳往上行礼道:“蹇蹇三师,师师百僚,说的便是当今王丞相。自先皇来,丞相为振兴靖国,呕心沥血,勤于国事。他兴修水道,减少税赋,使百姓物足粮丰,真正为百姓谋福利,没有他老人家,便没有今日的靖国。他鞠躬尽瘁,如今靖国的官员有将近一般曾是他老人家的学生,却至现在仍膝下无子,是群臣的榜样,是后世的楷模。”几句话说的慷慨激昂,想来在杜宜心中,王丞相这样的人,才是他真心钦佩和学习的。
火心昊没想到杜宜竟一次性说了这么多,他一直以为姊兄言少,听了这番话,对丞相也不禁肃然起敬,对今日的拜访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这时,仆人走过来,行礼道:“公子,马车已备好。”
火心昊道:“知道了,下去吧。”
三人正要出门,杜宜询问小庄怎么没来,后火心昊带他们去了小庄的闺房,三人看到她那张扬的睡相,均无奈的摇摇头,走了。
待三人上车,两辆马车从庄昊苑悠悠的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邸
丞相府邸,虽已现老旧,却庄严大气。火心昊一行人下马,杜宜尤其抬起头来瞻仰了一番。杜宜细细的和娘子火时捗道:“这个府邸是先皇登基时赠予丞相他老人家的,丞相先是认为太过宽敞华贵不肯接受,后经先皇前后五年劝说,才住了进来。直到现在,未曾有过翻修,虽然看着老旧,却庄严不改。”
火时捗微笑地听着,她是最明白自己相公的,相公也有将相之志,而这位王丞相确实是朝中难得的明白人。
府邸的仆人看似不多,火心昊三人在外面站了半天,也没人注意到。
良久,一个穿着灰白衣服的管家远远的看到了他们,急忙出来迎接。他一边指引路,一边道:“老爷很早就吩咐小人,时常来门口瞧着,就是为了等着小姐和小姐的家人。”想来管家错把火时捗认成了丞相的义女。
茶已备好,王丞相早已在正厅侯客了,见诸位到来,着急而期待的脸庞露出了一丝微笑,想来是真的开心。靖国常年的大小事务都从他这里过,忧国忧民的个性,他已经很少这么笑了。
管家离去后,偌大的客厅竟然没有一个丫鬟或者仆人,实在是清贫。
火心昊携姊姊姊兄行礼,杜宜尤其恭敬的行了大礼。
火心昊首先跪下请罪道:“义父,在下火心昊,首先请罪,前日宴席不得已男扮女装,让义父误会了。”
王丞相开始也很疑惑,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询问。而眼前这个七尺男儿,竟是当日假扮的女子,自己倒是无大碍。但是他担心一点,道:“义子也好,只是对于皇上,昊儿这是欺君。”
火心昊道:“昊儿日后找准时机一定向皇上请罪,请求他的宽恕。不过昊儿确实有一个孪生妹妹叫火小庄,如果义父不嫌弃,昊儿就代妹妹承义女之恩,他日定携妹妹前来拜见。”
“也可,也可”王丞相欢喜的道。他虽然没见过火小庄,但是如果义女还是义女的话,就不算欺君,他们也就没那么为难一些了。只是王丞相并不知道皇上和火小庄的关系,不然也不用多此一虑了。
火心昊起来后,又介绍道:“这是家姊火时捗及姊兄杜宜,姊兄尤其仰慕您。”
王丞相看着眼前的男子,第一眼,觉得颇为羸弱,但是方正大脸,是个潇洒男儿;第二眼,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幽深,似有忧国忧民之态,浑身散发的气质,竟大气磅礴;忍不住看去第三眼,只见眼前男子有恭恭敬敬的作揖,行了大礼,忙不禁回礼赞道:“世间还有如此男儿,真是我朝之幸。”
杜宜道:“丞相过奖了。学生只是一介学子,来参加来年的春考。”
王丞相听着,非常高兴。他本来想着就是他不参加考试,也想说服他。他一边邀请大家坐下,一边回杜宜道:“那是自然。腹有诗书气自华,便是说你这样的男儿了。”
然后,他又转向火心昊,道:“昊儿想必也要参加吧。”他嘴里说着,心里想着,眼前这两个男儿非状元莫属,可惜状元只有一人,最终鹿死谁手,还真难以确定。
然火心昊抱拳道:“心昊得家父严令,不能参加考试。”
王丞相不禁有点失望,可刚见面实在不便询问,能有一个参加,也是社稷之幸。
这是,火时捗站起来行礼道:“丞相大人,小女子理应拜见夫人,不知可否?”
王丞相道:“夫人本来和我一起候着的,可是她突然身子有些不适,我让她进内室休息了。”
火时捗听着担心,道:“小女子略懂医术,如夫人不嫌弃,小女子愿意给夫人把一下脉。”
王丞相是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家里人一般小病小闹的,从来没有去请过医生,都是听天由命。但是他觉得今天会有很多话和眼前的这两位年轻人说,能让夫人陪女客,确实更适合,于是他道:“如此,就有劳姑娘了。”
于是,他召来了一个婶子将火时捗请进了内院。
随后,他端起了茶杯,道:“两位请喝茶。”杜宜和火心昊忙端起茶杯各轻轻的喝了一口。茶水清香,但是已有陈年的味道,想是几年前的陈茶了。还是因为他们的到来,丞相特意拿出来的,平时可舍不得喝。
杜宜和火心昊对视了一眼,不禁对丞相又多了一份敬重,早听说丞相廉洁为公,毕全身之力为国为民,而自己家一贫如洗,真是眼见为实。
王丞相微笑着看着两人道:“昊儿、杜公子可是哪里人氏?听口音不似本地人。”
二人皆同声回道:“昊儿/学生凤阳人士,乃靖国边境,住于安平镇。”
王丞相道:“刚刚听闻杜公子说要参加春考,可有状元志向?”
杜宜道:“学生不敢有此奢求,如有一日,能为社稷尽力,便是学生的荣幸。”
王丞相笑道:“杜公子谦虚了。想来状元不过是些虚名,不足入耳。”
杜宜看着王丞相双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丞相能看穿自己一样。他站立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坦言道:“十几年前,学生才五岁,大榆来侵我安平镇,当时的县丞竟不顾百姓生死,弃城而逃,是一个屡试不中的小吏挺身而出拯救了全城的百姓。当时学生就站在城楼下,仰望着这个瘦小不屈的身影,当下立志,为人者,须当做一个胸怀天下济天下抚万民的儒者。”
王丞相连连点头,这样的坦荡男子他十分赞赏,而那样的志向亦与他不谋而合,直道:“甚好甚好。”
王丞相又转向火心昊,问道:“昊儿呢?可有什么志向?”
火心昊亦恭敬回道:“如有机会,能让昊儿披战袍,斩敌将,驱赶敌军、土匪,还边境百姓一个安宁,此生便也足矣。”
王丞相又何尝不是早已认清当前形势,可是这样的想法和这样的作为,再这样的朝廷,他是做不到了,朝中亦没有几人能行。现有人有这种想法,王丞相忍不住热泪盈眶。
接着,几人谈起了家常,慢慢的又论起师尊儒道、孔孟之法,火心昊两人皆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