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色的早霞,照在荒漠中行走的琵琶马上坐着的清瘦的女子的脸庞上。
日上三竿,沙漠上的气流开始炽热扭曲起来,人和马已经汗流浃背,疲惫到了极点。
从她倔强的眼神中知道她还要继续走着。
太阳刚好照在她的头顶。
太阳的特质——炽热,不停的在灼烧,但是一天之中的脚步永远不会停。
于是她也像太阳一样,脚步不停的继续走着了。
从荒漠走来,越往这边,就越能看出有累累的白骨半截藏在沙里。
这一带马贼特别猖獗,马贼经常进入村庄打劫。
不久到了黄昏了。
太阳停了,她也想休息了。
“呼呼……”
突然的沙尘暴。
她把脸上缠的布条解下来。布条本来是为了防止风沙中的石子打在脸上,或者入眼。再者就是为了掩盖她脸上的一大片丑陋的青黑胎记。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现在把那布条系在腰上。她饿了,饿到要死的感觉。但是脑子里不争气的全部都是什么烧鸡啊,烤鱼啊,牛腩拌面啊。
她终于晕倒了。她不甘心,太阳都拿她没办法,她居然败给了自己。
她梦见了水源。她不停的喝水,一直喝水,喝到饱了为止。
她醒了。醒来之后她就四处走了走。
走了走的结果就是——她知道了自己现在是在一个荒漠的小镇上,小镇上的人都说着他们自己民族的语言,她什么也听不懂,也问不了。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端着食物找到了她。他是一个汉人,见到女人后他道:“你是被路过的商队给救了,已经昏迷了十天,商队跑商不能停,而且只收壮男,他们已经走了。”
男子看了一眼这个女子脸上一大片的丑陋胎记之后,摇了摇头,扔给她一个粗制牛皮包,就走了。
牛皮包就是女子自己的。牛皮包打开后,里面塞满了各种干花,干草,干树皮等药草。她检查过后,确定一个不落,便欣慰的笑了。她想要拜中原的名医宋一凉为师。这个宋一凉为人古怪,她对于弟子的入门考验极其变态,是到这荒漠中来寻找草药。女子性格倔强,一定要拜宋一凉为师,于是才不顾生命危险荒漠中采集药草的。她虽然差点就丢了性命,但是她觉得这一切都十分值得。
根据这么一段时间相处,女子了解到。西域商队成员大多都是从中原来这边的,从中原到了西域,人疲马乏,很难抵御养精蓄锐的马贼,于是商队在当地居民支持下,花钱在小镇上建了一个武馆,教小镇上的年轻人武功。学成的就要跟着商队去西域各地跑商,打马贼。
男子是汉人,亦是商队的一员,上一次马贼抢东西时,男子身受重伤,因此暂时脱离商队留在小镇养伤。男子因为是汉人,所以才对同从中原来的女子施以照顾。
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剑子南。是孤儿,从小在武馆里学什么就姓什么。学锤子就姓锤子,学鞭子就姓鞭子,学扇子就姓扇子。我学的用剑,为了顺口就只能加个子,就姓剑子了。”
女子调皮一笑问道:“学流星锤的姓什么。”
剑子南给问住了,想了一会回答道:“我没有听过姓流星锤的。”
女子和剑子南一起笑了起来。她不讨厌剑子南直爽的性格,于是说道:“我叫端木清师,你可以叫我清师。”
两个人今日起就算是认识了。
剑子南今年二十几岁,在武馆天资异禀,属于已经学成的行列,并且馆主十分器重他,收剑子南为干儿子。剑子南也是很早就跟着商队去荒漠中执行了很多任务。
剑子南身上有很多武器的新伤。这一次他没有跟着商队走,留在小镇就是为了养伤的。
清师恢复的很快,很快就能离开这了。
但是有一次剑子南居然看见在清师在自己的食物中加入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好像在给自己的食物中下毒。
剑子南大吃一惊,赶紧阻止了她。端木清师笑道:“我一心学医。这个黑色的粉末,是东阿阿胶散,东阿你知道吗,是山东的一个地方。你待在西域久,之前去过山东吗?”
剑子南来了兴趣,问道:“山东是在哪?”
清师的清澈眼睛眺望着东边,怀念的道:“山东,在那青绿温暖大海之边。第一高的泰山下,非常美的地方。”
剑子南听到后非常向往,他拉低了声音,认真道:“我早就不想在这西域呆了,我是汉人,我要回中原去,那边是我的家。我们一起回家去!”
清师一想,自己如果擅自走入荒漠的,那是非常危险的,刚好剑子南随着商队进出过荒漠很多次,有他陪同进入荒漠会保险许多。清师再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丑陋胎记,这才觉得安心,于是清师就答应了。
到了晚上,两人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一同骑上了马,没有想到,才出小镇没多远,就被武馆的埋伏给拦下来。沙丘中四面八方顿时跳出了埋藏已久的武功高手。
这些高手都是认识剑子南的,于是好心提醒道:“你不要越来越错了,馆主培养你不容易,馆主对你又那么器重,离开武馆后你会后悔的。”
这个时候人群中走来一个四抬步辇,步辇上高高在上的是一个眉发鹤白的老头。
老头也是个汉人,富态已极,身上琳琅满目的都是鹅蛋大小的珠宝翡翠,实在想不到这样的肥满的老头居然是个武功高手。他就是武馆馆主。
剑子南从小在馆主身边长大,对于馆主的武功他还是心中有数。明白现在的他和馆主硬碰还是打不过,最好就是抢占先机,刺伤馆主有旧伤的右腿,到时候馆主腿疾复发,腾挪不便,剑子南才能有机会下重手。
剑子南思考完毕,就抽出手中的削铁如泥的七尺宝剑,看中机会刺向老人。老人看见了那把宝剑,无数往事涌上心头,居然选择了不避。
这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也出乎剑子南的预料。老人不避他也就没有机会卸力。于是长剑直直的刺入了老人的腿中,不仅刺穿了腿,还刺穿了步辇。
长剑容易刺入却不好拔出,剑子南顿时大惊失色,因为此时的他全身所有的弱点都一览无余的暴露给老人。
老人明白剑子南刚才下了杀招,他也不再保留实力,手掌上运气了十成的功力,重重的拍在了剑子南胸口膻中上。雄淳的内力在震碎剑子南全身经脉的同时,还将剑子南击飞到百米之外。
亲手废了自己器重的孩子,老人表情十分感伤,他拔出了腿上刺穿的长剑,周围的属下和徒孙出于关心都纷纷跪落在地。没想到长剑拔出,居然一滴献血没有流出,老人感叹道:“世道变了啊!世道变了啊!”
只见老人挽起裤腿,他的那条有旧伤的右腿,此时已经换成了一条做功精密的机械木腿。老人感慨的站了起来,道:“这把剑,叫做虹光剑,是我年轻时的爱剑。虹光让我数次在敌人手里捡回了命。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虹光有一天会刺向我的身体。现在救了我的是什么?一条木腿啊。”
老人将手中的宝剑归鞘,缓缓走到了端木清师面前,微笑道:“这些天我派人打听过了,你牛皮袋子上的那个西瓜藤蔓一样的图案是宋一凉那个丫头写的宋字,哈哈哈。想起来当年我和宋丫头还有缘分,她总是追着我喊老乞丐!老乞丐!她是我的朋友。没想到她那样的臭脾气,也有弟子了。”
清师连忙摇头道:“不不不,到这荒漠中采药草是她给我的一个入门考验,只有我平安回中原之后,才能成为她的弟子。”清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知道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头道:“没什么,一把老骨头了。这辈子为了躲避追杀,各种化名都用过。我都忘了到底该叫什么了,我有个熟悉人都喜欢称呼的名字,叫做种田老翁。”
清师一听大惊失色:“您就是与‘见六治病’宋一凉,‘十年寒窗’赵紫东,齐名的‘种田老翁’方仲天!”
老头一听十分高兴,道:“不错,我们三个老无赖的名号还有年轻人知道,真不错。”
老头之后豪爽的给了清师骆驼,地图和指南针,有了这样的帮助,清师很容易的就走出了荒漠。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一直被人跟踪着。因为那个跟踪她的人一直没露头,清师不知道虚实也不敢声张。
其实这个跟踪清师的人就是重伤过后的剑子南。剑子南拿捏住了方仲天,明白即使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方仲天忍然没有下杀手,只是震断了他的经脉。
因为方仲天之所以在西域如此扬威,就是因为方仲天对人就像割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他出手深不可测,恰到好处,从不断根,无一杀人记录,唯贤唯德,七放七纵,身边信服他的人众多。因此剑子南知道自己不会死。
剑子南一路尾随清师,一边赶路一边疗伤,就这样走了千里迢迢的路。
终于他鼓起勇气和清师见面了。
清师其实早有猜测跟踪她的人是谁,见到是剑子南也没有特别的惊讶。出于医者仁心,清师告诉他,道:“你的经脉虽然已经自愈,但是对你的身体损伤是不可逆的。你即使有很好的武功根基,但是已经无法聚力了,现在已经到了中原了,你就去做个普通人吧。”
剑子南道:“我是个孤儿哪里也去不了,不如让我在你手下打杂吧。我什么苦都能吃,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你帮帮我。”
端木清师心里一动,便心软了。就答应了让剑子南在她身边当一个仆从。
宋一凉虽然五十多岁,但是保养有方,肌肤细腻如脂,宛如少女,剑子南一看到宋一凉眼都直了,因为经脉断后,他身体大不如一个普通人,千里迢迢赶路积劳成疾,不幸有了中风的前兆,口水止不住流已经有好几天了。见到宋一凉后,剑子南哪里见过如此美女,不受控制扑向宋一凉,嘴角还不停的抽吸口水。
宋一凉恶心到破口大骂,见到爱徒居然给她带回来这样一个色狼,她把清师和剑子南全都赶跑了。不由分说还甩上了房门,最后宋一凉冷静了一下,从门缝中递出来本书给清师道:“你带回的草药十分珍贵,帮了为师大忙。我也不会食言,这个是我的心得笔记《藏心笺》你拿走,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不过我惹上麻烦了,今天要出远门了,往后你我自求多福吧。”
“师父,等等!徒儿有一个问题。徒儿翻遍医书,关于这些西域药草的叙述凤毛麟角,徒儿想知道它们的功用。”然而师父在屋内正在专注收拾行李。
清师只有找别处去了。剑子南从那日见到宋一凉发病起就害怕自己会死,从那以后就全心全意努力照顾起清师起居。
有一天,剑子南在清师读书的窗户下哼唱道:“?南山有鸟,清云相依;子心相侬,师师忘归。”
剑子南唱了好几遍。这是剑子南去找别人写的词,他想要讨好清师。
清师感觉到很新鲜,嘴上却很生气道:“不要打扰我好吗,柴劈好了去煮饭了吗。”
剑子南开心说道:“这首歌不一样,你听出来没有。”清师故意不理他。
剑子南现在就像一个小孩,他急道:“是藏头!藏头!我们两个的名字。”
清师的瓜子脸突然红的像朝霞。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随着剑子南的越来越细致入微。之前剑子南做的事清师也原谅他了。
一心读书的清师,开始时不时的哼起一首歌。剑子南这时会突然吓她一跳,道:“好听!”
然而好景不长。宋一凉躲起来了倒是没事了,她的麻烦都计算到清师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