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道:“在下来访,特来感谢公主相救之恩。不过在下实不知公主用了什么法子救了我和老太师?”
岷峨忍不住抿嘴一笑,道:“原来你巴巴地送我礼物,就为了这事啊!说起来也不值一提,那日我去大理寺大牢探监之后,就去找了母后,说起当年往事,我母后一向快意恩仇,她告诉我,她一直记着老太师的恩情,正设法说服父皇呢!我又把你这‘痴郎’故事说与父皇母后听了,他们都大为感动,觉着你能不负一女子,必也不会负朝廷,定是忠臣孝子无疑,老太师重用你这样的部属,自然也不会做出谋逆之事。故我父皇在看到长孙大人呈上的供词后,找了个由头,驳回了他把你们打成谋逆共犯的奏请,还了你们的清白!”
岷峨口齿清脆,连说带比划,只几句话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萧远听了,忙躬身再拜,道:“承蒙公主竭力周旋,不然萧某与老太师何以自处?必受千古奇冤。”
岷峨道:“无非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上回你在狱中说了无生趣,怎么?现在不想死了啊!?”
萧远冷不防这古怪女子这么一问,嗫嚅道:“那日因被诬陷谋反入狱,自知已入绝境,又怕牵连他人,便想着索性一死了之,后恰逢公主仗义出手,在下岂敢再死?”
岷峨娇笑道:“不管死活,你都能给自己找到借口。我看你那日万念俱灰,明明是饱受为情所困之苦,若不是我提及援救老太师一事,恐怕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萧远被她说中心事,甚感腼腆。岷峨又道:“其实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萧郎又何须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呀,时候不早了,本公主请萧将军小酌一杯,如何?”
萧远望着美若仙子、笑语盈盈的岷峨,又感激她搭救之恩,情不自禁道:“甚好!”
岷峨道:“萧将军果然豪爽,且随我到餐厅来。”
两人遂起身,来到隔壁餐厅,一张方桌,两只案板,摆满了金质碗碟,菜肴是蒜泥羊肉片、波斯草炒豆腐、富贵水晶虾、红烧鹿肉,汤是驼蹄羹,主食为面饼,酒水则分别盛在一陶壶和一玉壶之中,水果分别是荔枝、龙眼和西瓜。
唐人饮食和今人迥异,分餐而食,因此桌上所有食物和水果皆为一式两份,食品看似简单,实则不然:荔枝和龙眼要从四川、福建快马运来,过期则不新鲜。鹿肉取自辽东运来的梅花鹿,驼蹄羹的主料则是来自楼兰国的骆驼,西瓜引自吐鲁番,波斯草则来自大食,都是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珍品。
岷峨道:“萧将军请入座,酒菜寒酸,还请将军将就一下。早就听闻将军善饮,小妹特备了薄酒两品,一为来自四川的‘剑南春烧’,口感极其醇厚浓烈,一为产自原高昌国的葡萄酒,也望将军点评一二。”
岷峨举起陶壶先给萧远斟满了一大杯剑南春烧,也给自己斟了一小杯。萧远见她如此豪爽,倒也不拘束,举杯和岷峨的酒杯相碰,仰头一饮而尽。这一喝不要紧,萧远直觉得从一股辣味从舌尖到喉头直至肠胃贯穿而下,如同火烧火燎一般,当下赞道:“当真是好酒,性如烈火,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岷峨只是小呡了一口,笑道:“将军喜欢就好,来,小妹再为公子斟一杯。”
萧远接过岷峨斟的第二杯酒,道:“我隐约记得当日从高句丽东征归来陛下赐宴含元殿时,用的酒水和此酒差相仿佛。”
岷峨道:“将军好记性,‘剑南春烧’正是皇宫御用之酒,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萧远听闻,知道此酒甚是珍贵,忍不住借着菜肴,连饮了五大杯,整整一斤的剑南春烧几乎被他一人饮光。
岷峨笑道:“这剑南春烧据说是极其醇烈,将军莫要贪杯。不妨再尝尝这西域特供的葡萄酒如何?这葡萄酒的味道就绵柔了许多。”
萧远虽酒量甚宏,但也已微有晕眩之感,不敢大意,道:“乡野之人,难得如此佳酿,让公主见笑了!”
岷峨道:“不妨事!饮用这葡萄美酒,须用酒泉产的夜光杯方为最佳!”说着从桌上拿过两只杯子,壁薄如纸,竟能透着光亮,萧远大感惊奇。
岷峨道:“此杯乃是宫廷的能工巧匠们用来自祁连山的老山玉经二十八道工序打磨而成,倒入葡萄美酒后,夜间能透着月光,故名‘夜光杯’!”
萧远不禁啧啧称奇。岷峨给两人各自斟满一杯葡萄酒,萧远先尝了一小口,仔细品了下,说道:“西域珍品,果然和中原之酒大不相同。”
岷峨娇笑道:“来,让我们干了此杯。”萧远举杯一饮而尽。两人边吃边饮,岷峨给萧远介绍宫廷各类酒水、食物,萧远以听为主,中间也不时提出疑问,不知不觉一壶葡萄美酒也已饮尽。
两种美酒掺杂而饮,萧远顿感三分醉意,抬眼一看岷峨,见她两腮飞红,娇艳不可方物。萧远知道不可再饮,忙收起心猿意马,起身道:“公主殿下,在下酒量有限,实不能再饮,要先告辞了!”
岷峨亦看出萧远已有醉意,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和公子对饮,时光过得真快。”说着双手一拍,只见院中有下人推过一辆独轮车,车上摆着二十只坛子。
岷峨道:“萧将军,这是小妹为你准备的十坛‘剑南春烧’、十坛葡萄美酒,还望公子笑纳!”
萧远忙抱拳道:“这美酒佳酿皆是世上难得之物,在下承蒙公主招待,已极是荣幸,岂能连吃带拿,贪得无厌?”
岷峨道:“自古‘红粉赠佳人,美酒送饮者’,将军不必客气。只是贪杯伤身,望将军有所节制才好!”
萧远心中顿生感激之情,道:“谨遵公主叮嘱!”遂不再推辞,拜别岷峨,任那下人推着美酒跟随自己直奔冠军将军府。
萧远刚进入府邸院中,就见萧哉冲了出来,冲他大声叫喊道:“公子爷,你可算回来了,宫里来人了,有旨意下来,又出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