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高声道:“想我朝太宗文皇帝有言‘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我独爱之如一。’萧某不才,但对文皇帝所言深以为然!今日仓促之间,礼仪难备,待他日从容和你结拜!”
观音奴正色道:“文皇帝被室韦和草原各族奉为‘天可汗’,视为再生父母。大帅如能以天可汗为榜样,平等待我,我塞外异族谁敢不听从将军驱使?”
萧远道:“你言之在理,眼下西突厥残害各族百姓,又擅于逃遁,应该如何追击才是?”
观音奴笑道:“大帅勿忧,此事不难。观音奴已从押解我们的突厥人那里听到,阿史那·贺鲁听闻大帅正在追击他们,如同丧家之犬,决意尽力北遁,前往燕然山上落脚,此时应该到了大漠附近了!”
萧远听闻,精神一振,道:“如你所说,今晚我们当饱餐战饭,明日一早出发,继续向北,跨过大漠追歼阿史那·贺鲁!”诸将听了无不兴奋。
兵贵神速,第二日一早,萧远率领大军轻装前进,直奔大漠,一日功夫就到大漠南端。这大漠乃是一片浩瀚的黄沙,把东北亚草原分为南北两部。萧远见天色已晚,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观音奴就在萧远账下伺候,随时回应萧远咨询。
萧远对观音奴道:“明日大军进入大漠,大约要多久方能走出?”
观音奴道:“大漠之中,骑行不便,但两日也足够了。大军务必带上足够清水。我刚刚在沙漠边缘察看,见沙中马蹄印纵横交错,尚未被风沙掩埋,显然是阿史那·贺鲁等人刚过去不久。”
萧远大喜道:“你真是心细如发,我方才也见到了。明日一早出发,只需沿着马蹄印追踪,定能抓住贺鲁残部。”
第二天天刚放晓,萧远就已下令全军向大漠进发。幸好风沙不大,沙漠上的马蹄印历历在目,唐军沿着敌人的脚印前进,倒也着实省了不少麻烦。大漠颇为浩瀚,萧远等人晓行夜宿,终于在第二日黄昏时分走出沙漠,再次望见碧绿的大草原,众人疲乏之极,又无比兴奋,准备着搭起帐篷、燃起篝火、大吃大喝一顿。
观音奴对萧远道:“大帅,属下估摸着阿史那·贺鲁也是刚刚走出草原,没准此时也是人困马乏,正在饮酒狂欢呢,我们此时出击,正可一举破之!”
萧远赞道:“你之所言,正合吾意。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地!”
观音奴“噗呲”笑出声来:“大帅才是真正的少年有为,我只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萧远正要搭话,忽见游奕军首领周成正疾驰而来,那周成来到近前,冲萧远道:“大帅,前方二十里处,有一地号称“一片石”,游奕军斥候发现大约一万突厥兵,正围着帐篷,载歌载舞,饮酒作乐。如何行动,请大帅示下。”
萧远沉吟道:“传令下去,各军下马饱餐战饭,稍作休息,待夜幕降临,趁夜色掩杀阿史那·贺鲁!”
周成得令,游奕军戒备,全能军埋锅造饭。待大军用餐已毕,萧远道:“阿史那·贺鲁已是强弩之末,我军又在暗处,此战不必全体出动,只需我带五千背嵬,加上张青的三千饕餮,足可破敌!”
萧远扭头对观音奴道:“你身子较弱,又连日劳顿,就随大军留守吧!”
观音奴闻言,神色颇为焦虑,切声道:“大帅,阿史那·贺鲁生性狡诈,虽说你神勇无敌,但毕竟不熟悉草原环境,不如带我在身边,方有个照应。”
萧远大笑道:“本帅百战余生,何惧阿史那·贺鲁这落荒穷寇,你且稳坐帐中,待我破敌!”说罢不等观音奴回复,便纵马而出,背嵬军、游奕军紧随其后。
由于敌我相距不远,为免惊扰突厥部,唐军战马都包了麻布,战士皆衔枚而行,前面只有两人打着火把带路,大军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不过一个时辰,唐军已经接近突厥人营帐,耳中已尽是敌人的寻欢作乐之声。
萧远振臂一呼“冲”,唐军如同神兵天降,直插突厥营地。可怜那些正自醉生梦死的突厥兵,还未及反应,就被唐军砍死、踏死。突厥兵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哄而散。萧远亲率背嵬主力,一路冲杀,一直在找寻阿史那·贺鲁。眼见前方一对突厥人马,手持火把,簇拥着一名将军奔逃,萧远料定必是贺鲁一伙,和张青打了个招呼,便率领五百背嵬,直追过去。那队人马也觉察到后方有追兵,自是如同惊弓之鸟,惶惶奔命。
你追我逃之际,转眼竟过了四五个时辰,追出了数百里,此时天色已经微明,两军已至一高大山脉处。萧远也看清前方逃敌持的却是阿史那·贺鲁的大旗,敌军大约两千人左右。
萧远的前军终于接近了突厥兵的后队,萧远大喝一声“杀”,自己一马当先冲入地阵。突厥人这时也发现萧远人马并不甚多,居然不再逃窜,掉头和萧远军队作战。短兵相接,贴身肉搏,两军此刻皆是疲惫之师,比拼的就是耐力和勇气,突厥兵人数虽众,但无奈迎战的是大唐第一勇将率领的精锐之师,竟被杀得节节后退。
萧远眼见就能一鼓作气破敌,却又见到前方不少突厥兵聚拢而来,心下揣测或是阿史那·贺鲁的援军到了。萧远暗想:此番过于轻敌,脱离主力作战,难不成反要被敌人包围了吗?想到此处,下令贴身亲兵鸣金收兵,这五百背嵬军果真是军中劲旅,听闻将令撤退,竟然无丝毫慌乱,几百人边战边撤,阵型井然有序。
那边的阿史那·贺鲁部也已认清了形势,如狼似虎地反咬上来。双方又激战了近一个时辰,萧远等斩杀突厥兵近两千人,自己也只剩下两百人不到,流血漂杵,尸首盈野。其余的三千余名突厥兵渐渐合围住萧远余部,唐军虽大势已去,却无一人投降,兀自砍杀不停。
危急时刻,萧远挺枪奋战,单骑直奔阿史那·贺鲁王旗下杀来,他想在三军之中擒敌之首领,一举结束双方争斗。阿史那·贺鲁也不是泛泛之辈,身边皆是身经百战的突厥勇士,岂容萧远轻易靠近。
萧远左突右冲,连毙数十名突厥兵,相距阿史那·贺鲁不过数十米。突然贺鲁前方闪现三名弓箭手,张弓搭箭,箭箭如风,直向萧远射来。萧远正和几名突厥兵缠斗,再也无暇躲避。正在万分危急之时,忽听耳边一声娇呼,一团人影“呼”地一声从萧远头上飞过,竟挡住了射往萧远的箭支,那人影惨叫两声,坠倒在地,滚翻了几下,再也不动。
萧远定睛一看,原来是观音奴带着几十名室韦兵快马赶到了,那团人影是观音奴随手抓了一个并大力丢出的突厥兵。萧远正要打个招呼,却见观音奴在马上拔身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只见他双脚连续踢出,数支长箭又被他踢到突厥兵身上,突厥兵中箭即亡。
原来是贺鲁身边的三名弓箭手再发数箭又被观音奴悉数踢飞。观音奴身子在空中无法久留,却见又有两箭直奔萧远而来,只好伸手抓住一支,另一支恰好被她下坠的身子挡住,正中观音奴右肩,登时鲜血崩流。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几十名室韦骑兵已冲到萧远近前,将萧远团团护住,萧远飞身下马,一把抱住观音奴,复又跃上马背。下马、抱人、上马兔起鹘落,干净利落,饶是突厥、室韦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也自忖无法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三个动作,都情不自禁地叫好,竟忘了这是两军交战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