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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前路无知己

林沐风和英夫子作别之后,怕在原地不安全,驾着马车载着母亲月儿同郭友平与英夫子他们相向而行。到了一处僻静所在,林密幽深,林沐风瞧马儿已没了脚力,正好在此稍歇再赶路,毕竟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伤员。郭友平坚持要下车,林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男女有别,苦劝不住;林沐风知道郭大哥的心性所以也不劝,只让母亲同月儿在车厢里休息,他自与郭友平在车下休息。林沐风见郭友平身上没好利索,又仔仔细细给他检查了一边,有崩裂处涂了些金疮药。这一圈折腾下来,郭友平脸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

“林贤弟,你将来什么打算?那里真要去?”

“我不能言而无信。”

“我瞧那些人可不是善男信女;特别是那老头,一脸慈眉善目,可双目如电。”

“哎,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说的。”

“那你母亲怎么办?”郭友平讲到这声音又压低了些。

“我心烦的正是这个,若是我一个人还自罢了。我母亲总不能跟着去趟这趟浑水。郭大哥,你看你。。。”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也正想和你说我在乔端认识一处尼姑庵名唤众妙庵,她们的主持静慧师太我早年认识,可以相托。乔端离崔宏恺镇守的襄阳不远,那尼姑庵又在山上,是一处太平的所在。你看要么让你母亲上山吃几年斋饭?”

林沐风一听求之不得,连忙答应。郭友平听了点点头,混混沉沉睡下。林沐风挂念众人安危躺在一侧闭目安神,双耳却是一刻不停的留意四周的动向。

真是安静啊,也真是造化弄人啊。怎么就一夜之间惶惶如丧家之犬?!自己真么就一夜之间变成吃里扒外的贼人?怪不得周管家要找个眉目将我留下,莫非他那时候就晓得了?今日再仔细回想当日的情形,他定然已经知晓。命运给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去了江北运城又当如何?学三国里的徐庶不出一计不发一言?英夫子有曹操的肚量吗?入了伙,怕是少不得要纳投名状的。想要在那里独善其身怕是痴心妄想。已是初冬的时节,夜里更是寒冷,冷风如刀,让林沐风更加清醒;而临行的悲壮又在心中激荡,他只余一声叹息。原来人真的会无路可走。

第二日一早,林沐风已然入定,听到母亲的一声低咳,瞬间惊醒;来到车厢边,“母亲醒了?”

陈念安嗯了一声,下车来自去溪边洗脸,月儿不知又梦到了谁,哭醒了。林沐风挑开帘子,月儿抱着包袱缩在一个小角落,陈念安洗了条帕子拧干给月儿抹了把脸;也让林沐风去擦擦,再落魄还是要有最后的体面。这时郭友平也醒了,众人收拾停当过后,林沐风驾车赶到一处庄子上,正巧有人卖饼子,买了些个让母亲她们吃,月儿闷声不响只吃了一些一点都不似平日的她。林沐风心疼这个小妹妹可又该怎么劝解呢?算了只有留给时间。

他们边往南走,林沐风一边和她们说他和郭友平的盘算;陈念安无处可去,心中虽然不舍最后还是答应了。

急急行了三日,还有一天的脚程就到乔端了。那里的盘查甚紧,林沐风不便相随。在一处岔口边的杏树下,林沐风给郭友平抱拳相托,郭友平调理了两日毕竟习武之人身体好些了,他拱手回礼,“林兄弟你放心吧,安顿好二人我就来给你报个信。”

月儿这才知道林沐风要走,“沐风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走!”说罢嘴一撅,眼泪儿在眼眶里打滚。

形势迫人,谁也留不住谁。陈念安现在也看开了,现在这个儿子的前路已是由不得自己了。“你说三年,母亲等你三年。三年之后你不来寻我,我便去寻你。”

林沐风点点头,“母亲放心,三年后我定来寻你们。你和月儿多保重,不用挂念我。”

一番凄别,终是林沐风先扭头而去;陈念安又站了会等儿子只留下一个远远模糊的影子这才转身赶路。

再说英夫子那一夜领着众人赶回北岸,一路畅通无阻。待林国豪的部下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三日后在运城英夫子大摆庆功宴,还向王磊去信,讨些封赏,虽说英夫子也能代王磊行事,可毕竟他是名义上的“将军”,名分之事马虎不得。这时南边的探子也不时来报对岸的情况。寺耳镇共约一两百万石的粮食被付之一炬,林国豪大索周边十余乡镇,抓了些人充当烧粮元凶,天可怜见,杀良冒功啊。不过,英夫子他们可管不了这么些,毕竟大功一件还是值得庆贺的。他打赏了前来报信的人,还特意嘱咐要注意对岸卓、林二人的动向。

又过了几日,众人在运城聚义厅集仪,气候已经一天凉过一天,这阁楼内生了不少炭火显得暖意洋洋。可这两日来的消息让英夫子有些焦虑,崔壮在董凉手底下又吃了败仗,折损多少人马王磊的来信里没有提,看字面和来人的口中得知损失应该不小。南面上官南星的人头被王敏博拿去邀功的消息已经传来,还说公孙无错已经降了朝廷同王太尉一起偷袭的苏家泊这才使上官南星腹背受敌一夜覆灭。英夫子知道,若是这样,他们最迟明年开春之后就要同王敏博交手了。故而他准备以运城为中心周边选四个大一些的州县加强守备,互为犄角。

众将听令。忽而常玉在英夫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英夫子道:“哦,他已经过江了?果然是个信义的。”

吴刚一听,接口道:“夫子,是那姓林的小子要来了么?!我还以为那小子跑了呢,这么些天也不来!”

余干道:“恭喜夫子又得一助力。”

“哎,是不是助力不知道,只要不为王敏博所用也是好的。”

吴刚心中不服,他一个庄里的穷小子,到了王敏博那里也是大头兵一个,脑袋往刀上凑的家伙。夫子也太抬举他了。更何况他还不是,只不过一个有两下子的庄稼汉罢了。

林沐风一路潜行到了北岸,顿觉在英夫子的治下风气自与商洛不同。走了两天他想明白了,这一路途径州县虽有队伍巡逻调动但没有司空见惯的官吏对于百姓的压榨。他听村里的私塾先生讲但凡王朝末期,官比吏多,吏比民多。林沐风走着走着,天上飘下大雪,他徒步走到离运城五十里的解州,在城门口遇到第一次走镖的“红巾”万韬在门口相望。

“林兄弟,你来了!”

“万大哥,你如何在此地!”

“英夫子叫我在此地接你!”林沐风错愕,瞬间他明白了,原来是他!他一直不敢相信那次押镖有人漏消息,没想到英夫子手伸的这么长。万韬也不以为意,“走吧,英夫子今夜已在运城府内给你摆酒了。”

万韬也不多解释,早有人给林沐风牵来了一匹好马,林沐风本想走走看看,不成想英夫子比他性急。

当夜,运城聚义厅内再次高朋满座,英夫子牵头,众人也乐得过来喝酒吃肉。有几个实在的上来就拍拍小老弟的肩膀,一再表示让小老弟在英夫子手下好好干,英夫子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了他。像吴刚这种在他手底下吃过暗亏的一脸嫌弃,招呼了一声就自顾吃酒。

林沐风问英夫子自己要做什么,英夫子笑笑不言只说他的将来再安排,先住下还说他府上有些藏书他可以借去看看,他这话对谁都说,可那些大老粗才不会借呢,虽说白纸黑字可就是不认得。

林沐风的住处就安排在英夫子的隔壁,一处两进的院落,有些破旧颓唐,可比他之前林家庄的茅草屋要好上不少。英夫子还给他准备了两个仆人,林沐风哪被人伺候过,婉言辞谢。他心里隐隐不安,对他这么好,是要自己卖命的。不过也没法,既来之则安之。

来了第二日,英夫子没有安排,他则向人打听周胜可有父母妻儿,毕竟周胜也算是为救他母亲而死,他不能不去关心;万韬带他去了,林沐风心中万韬除了是个内鬼其他具是不错,人也仗义;也许算是各为其主吧。周胜已无父母,余下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三人挤在一间破茅草屋内,姐姐周慧弟弟周正看上去比林沐风小不了几岁,可一开口与儿童无异,一家的担子都在妹妹周洁身上。林沐风看了于心不忍,想把他们接到运城内自己的住处。妹妹周洁不同意,小姑娘十四五岁骨气倒是有,茅草屋毕竟才是自己的家。万韬说了句,“你不能光想着这间屋子,还要想想你姐姐,你弟弟。”一个喜欢吃肉的弟弟,一个只想着嗑瓜子的姐姐,都是让她不省心的,哥哥死了以后是有些安家费但也不够,最后的最后没法也就同意了。

运城——军师府。英夫子端坐书案前处理公文,“林沐风今天做什么去了?”英夫子眼不离文案,问左右。“哦?是嘛。去了周胜家!要把人接来?他们家还有谁?三口,傻哥哥、傻姐姐、小妹妹?嗯,是难啊。周胜可惜了。哎,不过确实,小林是个有良心的,是个好苗子。明天我请他过府来叙,你备一桌简单的家宴。过冬的粮食各州县都背下了吧,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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